第三卷 第三章:逃離
天魔 by 棺材裏的笑聲
2023-2-1 16:46
京城的清晨,即使城內百姓們依舊如火如荼的忙碌著,在點點晨曦的光亮中開始新壹天的忙碌,不過壹個個臉色多少有些慌張。每壹個行商走卒都刻意避開京城的西門,神色之凝重不亞於躲避洪水猛獸,更像是躲避瘟疫壹樣。
京城的西門邊,詭異的情況依舊持續。那壹團黃色光芒依舊耀眼無比,即使是在白晝的時候,依舊搶奪著太陽的光輝。那壹夜發生什麽事百姓們不知道,但是這持續的詭異狀況卻讓人不得不害怕,尤其是此時西門邊囤積的重兵讓壹步都靠近不得的百姓之間有了越來越亂七八糟的謠言。
金光四周有著密密麻麻的重兵把守,有京城的順天府、有皇城裏的高手們,而最顯眼的不只是他們,其中更有國師張寶成的徒子徒孫們。壹個個似乎都像是想盡辦法壹樣,壹臉愁眉苦臉,卻找不出任何的破解方法。眼前的金光固若金湯,即使他們有異於常人的手段,但五行之器的厲害仍舊不是他們所能抗衡。
各路人馬都在沈悶而又壓抑的氣氛中無奈等待著。比起其他人馬的悠閑,有兩路人馬的氣氛極為沈重,壹個個面無表情、焦急而又凝重無比。壹路是來自鎮王府的嫡系楊家子弟兵,而另壹路赫然是星夜趕來的江南楊家家仆。以王動為首,原敬國公手下已經四散東西的家將和嫡系再次聚集,著急而又無奈的祈禱著這位唯壹後人的安全。
西城門的氣氛詭異,沈重得叫人無法喘息。兩位楊家後人的生死安危及現任國師現在生死不明,此時任誰都不敢有半點松懈。即使尋求許多奇人異士的幫忙,但這可是五行之壹的金剛印,世上又有多少人能窺視它的秘密?除了等待根本找不出其他的辦法。
晌午,正是太陽最是毒辣的時候,很多人都已經躲到樹林裏遮陰,而楊家兩部人馬卻依舊臉色凝重守望著,頂著毒辣的太陽,在距離金光最近的危險地帶守候。即使面對神秘而又未知的力量,任誰心裏都有惶恐,但卻都有著說不出的堅定,時時刻刻都不願離開。
“老爺子,您沒事吧?”
楊家軍的統領手拿著壹個滿是水的皮囊來到江南楊家的陣營前,話語裏有恭敬,也有幾分的無力感。熬了半個月,再強壯的漢子也有撐不住的時候,眼前這個須發皆白的老人骨子裏的倔強讓他既佩服又害怕他有半分閃失。
“沒事,兄弟們都吃過飯了吧?”
王動此時雙眼都是血絲,說話時的聲音低沈無比,張開的嘴唇早已經裂開不知道多少道裂痕。雖然年近槍桑,但此時身姿卻壹點都不比年輕人差。
京城異變的消息壹傳開,即使朝廷深怕騷亂而有隱瞞的想法,但又瞞得了多久呢?失蹤的可不是壹般的權貴人家,壹位王爺、壹位國公,還有新任的國師,這三人同時被金剛印的光芒吞噬,這樣的事情自然轟動天下。且不說鎮王府在京城裏經營數百年的勢力,就算是肖營身為張寶成的第壹弟子,徒子徒孫和同門何其多?門親舊故壹聚集,事情不鬧大那才奇怪。
而這時,在江南聽到消息的王動也坐不住了。雖然現在是他頤養天年的好時候,但壹聽到小少爺出了事,馬上就跳了起來,不顧兒孫們的擔心,星夜聯系其他楊家舊部趕到京城。而這些人雖然大多都是年近花甲的老人,可大多都是戰功累累的老將。兵部壹看倒也不敢怠慢,只能無奈的任由這些忠心的老人家在此等候,他們唯壹能祈禱的就是別累死壹個、兩個,到時候可就不好和楊家交代了。
“老爺子,要不您先去休息壹下吧。”
楊家嫡系的統領、被楊家賜姓的楊通寶走了過來,眼看著壹群老兵壹個個鐵青著臉,臉色都已經隱隱發白,心裏頓時有點擔心。
“不用了,我就在這守著就行!”
王動眼眸裏充滿堅決,環視壹圈,又閃過壹種類似於警戒的精光。此時他身邊帶的已經不只是國公府的老將,還有不少年輕後輩,不難看出這些忠心耿耿的老人這次也是無比恐慌。
“幾位不必擔心,國公和鎮王爺吉人自有天相,應該不會有事。”
容王趙元清也帶領著大內高手們守在壹旁,眼看楊家的人沈默得有幾分陰沈,趕緊出言安慰壹番,但客氣的言語間也有些說不出的無奈。
“快看,那是什麽?”
就在這時,圍攏在最前面的士兵發出壹陣喧鬧,讓還有些低落的人們立刻打起精神。
偌大的光圈中,只見這時那金黃到刺眼的光面如水波般蕩漾起來,有壹種極端不協調的波紋開始混亂的顫抖著,似乎正是在掙紮壹樣。眼看著金光的波紋越來越混亂,突然間,壹個身影如逃竄般躍了出來,全身上下的衣物破爛不堪,整個人更是血肉模糊,幾乎分辨不出樣貌。
那血人壹跌落在地,壹大群國師弟子立刻圍了上來。從金光裏出來的竟然是被金剛印所吞噬的肖營道人!此時他全身上下幾乎沒壹塊軀體是完整的,氣喘籲籲間幾乎有氣無力。他斷了右臂,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找不出半塊完好的皮肉,臉上也是面無血色,蓬頭垢發躺在地上,幾乎只剩下壹口氣了。
“師兄!”
“師父!”
弟子們聚在壹起喊個不停,但肖營此時卻是壹臉蒼白,只是無力看了他們壹眼後繼續喘息著,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死裏逃生的經歷和此時的情況讓他沒力氣再說什麽,頭壹歪,立刻就昏死過去。
“快,送宮裏,請禦醫!”
容王壹看頓時心裏壹涼,連忙下令將肖營直接送進宮裏。
大難不死的肖營被弟子們護送著趕回皇宮,等待了三天三夜,盡管他出來的時候慘不忍睹,但死裏逃生的經歷還是讓人心裏頓時燃起希望。楊通寶面露幾絲期許,安慰著說:“肖國師逃出來了,以王爺的修為,相信也會吉人天相。”
“但願吧!”
王動沈默著,對於打了壹輩子仗的他們來說,什麽修為、五行都太遙遠,現在這些老兵最大的希望只是少主能平平安安的,畢竟這是江南楊家唯壹的獨苗。壹旦有何閃失,就算是自殺謝罪,下了九泉也沒臉見九泉之下的老太爺。
半個月的時間過去,金光依舊閃爍著,即使在黑夜裏還是那麽刺眼。楊家的人馬依舊不眠不休,啃著幹糧在金光四周守侯著。肖營的出現讓人們看到壹絲希望,可肖國師出來以後就身陷重傷持續昏迷著,即使有宮裏的禦醫為他治療,但情況似乎不太樂觀,他壹直醒不過來,讓人感覺他似乎難逃鬼門關,所以也問不出任何線索。
六丹之境逃出生天卻是如此艱難,九死壹生,這樣的狼狽成了所有人心裏的烏雲。以肖營的修為尚且如此淒涼,那其他被吞噬的人後果可想而知。希望在壹瞬間變得非常渺茫,但所有的人也只能強迫告訴自己其他兩人不會出事。
接近淩晨了,京城的黑夜安靜壹片。金剛印的力量似乎不只讓人頂禮膜拜,就連樹林裏的生靈也都敬而遠之。偌大的山林裏,竟然連半聲鳥鳴都沒有,顯得極為詭異,同時也特別的陰沈。很多老兵身體已經撐不住了,在楊通寶有些強勢的要求下全都回城休養。而王動和其他壹些老當益壯的老兵依舊在此苦苦守候著,壹個個眼睛都熬得充滿血絲,即使偶爾小睡壹會兒,也是心神不寧,無法入眠。
此時邊疆告急,容王和定王也不得不趕回兵部主事。時間過了那麽久,原本壹些還來噓寒問暖的人似乎都覺得這次鎮王和敬國公恐怕都是兇多吉少,原本壹個個穿著朝服的大官,現在竟連壹個也看不見。或許這就是人情冷暖,人走茶涼似乎是官場永遠的定律,目前仍舊忠心等候的就只有楊家嫡系的人馬。
子時,就在人們恍然入夢、半睡半醒之間,突然大地壹陣搖晃,仿佛地動壹樣開始劇烈震蕩起來。壹瞬間,似乎整片大地、高山、平地、密林,四處都發出如同咆哮般的聲音回應這突如其來的暴動。天搖地動,日月星辰仿佛也怕得躲進烏雲裏壹樣,大力抖動,那深沈無比的力量,壹瞬間就嚇醒所有人的美夢。
“怎麽回事……”
楊家的人馬全都被嚇醒了,壹個個慌忙的想站起來,卻都覺得如同地動山搖壹般,天地為之變色,那股強烈的震撼感叫人連靈魂幾乎都要震碎。
“啊!”
這時,金光之內的壹聲長吼蘊涵著讓人驚恐的力量,直沖雲霄。
安詳的金光,在這半個月內,各路高人皆無法撼動其壹,無不搖頭嘆息而歸。
然而就在這長吼沖破天際之時,原本堅固無比的金光竟然開始如同掙紮般的搖晃,壹股赤黃色的光芒開始在金光內部爆發、膨脹著。壹股與金剛印不相上下的力量開始在天地間震撼著生靈,沖天的真元靈氣幾乎是上蒼都阻止不了的猛烈,讓原本就令人望而卻步的金剛印光芒看起來更加嚇人。
“怎麽回事?”
王動壹眾人馬被那可怕的力量逼迫得幾乎退到城墻下,此時不只楊家人感覺到那股力量的可怕,就連城墻上的士兵也都開始站不穩,壹個個面露恐懼看著赤黃色的真氣逐漸在金光裏膨脹,腿壹軟,甚至有人還控制不住的跪倒在地。
“這聲音是王爺……”
楊通寶只感覺這股恐怖的氣息壓迫得連呼吸都為之停滯,但細聽那沖天的長吼、熟悉的威嚴及熟悉的尊敬感,頓時讓他狂喜。
天地為之搖晃,日月星辰幾乎都被烏雲覆蓋,似乎上天都不忍看這恐怖力量之間的較勁。古老的城池在這可怕的沖擊下搖晃著,地動山搖,讓人不敢安心。
古樸而又厚重的城墻幾乎快承受不了這種沖擊,巨大的石塊之間,散落的沙土飄揚起來,似乎連這布滿了刀劍砍痕的古城都對這可怕的力量表示臣服之意壹樣。
“大地武動……”
就在赤黃色的真氣逐漸占上風之時,壹聲低沈而又堅定無比的長吼再次響起。赫然就是鎮王楊術那冰冷又充滿無比壓迫的聲線。
赤黃色的真元靈氣漸漸燥動、爆發,並開始占據著金光的每壹個角落,遮掩它那原本令人嘆息的光芒。隨著這壹聲長吼的響起,“砰”的壹聲,如同天地碰撞般,整個天際似乎連星鬥都控制不住的開始搖晃。巨大的爆炸聲伴隨著強得驚人的氣浪開始向四周爆發開來,力量之強,不僅讓所有人嚇得跪倒在地,就連那碗口粗的大樹都連根拔起。
金光爆破,壹瞬間飛沙走石,狂風大作,整個大地龜裂開來,似乎也承受不了如此可怕的力量。躲避在城墻下的楊家人慌忙捂著頭閃避著,如此可怕的力量爆炸開來,可說是前所未聞,而城墻上的小石塊和火臺也倒壹地,甚至有幾個不小心的士兵似乎沒想到世間上會有這樣的事,竟然在劇烈的氣流吹擊下摔下城墻,生死未明。
金光徹底消失在寰宇之間,似乎從來沒出現過壹樣,京城的夜晚第壹次有了黑暗的感覺,然而取而代之的。卻是那沖天的赤黃色真氣,強悍、驚人,比起之前金剛印的光芒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那恐怖的力量似乎如同泰山壓頂壹般,讓人不敢直視,就連呼吸都會在它的壓迫下窒息。
赤黃色的真氣中,壹個人影在朦朧中開始變得漸漸清晰,遍地的飛沙走石讓壹切顯得荒涼無比。金剛印的金光原本所在的範圍竟然在那劇烈的爆炸下炸出壹個長達五裏的巨坑,深坑中煙硝彌漫,沖天的赤黃色真氣帶著沙霧,讓壹切看起來既恐怖而又神秘無比。
“王爺……公爺……”
當那股力量漸漸減弱,讓人跪倒在地的壓迫感逐漸消失的時候,楊通寶和王動這才定了定心神,壓抑住內心的恐懼,慌忙沖到大坑之前,滿臉驚喜期待著朦朧中的人影。
“金剛印……果然厲害……”
煙霧慢慢散去,楊術挺拔的身姿這才出現在眾人面前。但卻面無血色,蒼白無比,即使鷹眉劍目依舊堅毅,但那壹臉的冰霜中,卻多了從未出現過的疲憊和痛苦。
“王爺,公爺,妳們沒事吧!”
王動頓時激動無比,滿面紅潤的看著楊術肩膀上扛的那個身軀,那樣的挺拔,那樣的熟悉,當然是昏厥過去的楊存。
楊術身形動了壹下,肅然的臉色突然壹變,眉頭壹皺,再也控制不住身體的不適,“噗”的壹下吐出壹口血霧,眼前壹黑,軟軟的摔倒在地。在他肩上的楊存也跟著摔落在地,兩人幾乎同時摔在壹起。
“王爺!公爺!”
楊通寶和王動頓時慌了,楊家壹大群人立刻沖入大坑之內。
鎮王府內,與以往的威嚴安靜不同,此時府內到處都是壹臉憂愁的老人,及被那沈默的氣氛弄得不敢言語的下人們。後院的廂房內依舊壹片沈默,甚至可說是死壹般的寂靜。
除了楊府的下人,還有不少人身著宮裏的官服,壹大群禦醫來來回回穿梭忙碌著,但壹個個又都滿頭大汗,面露無奈之色,即使如此,他們也不敢有絲毫懈怠。因為那些壹直兵不解甲守候的楊家人們,壹個個都虎視耽耽又滿是期望的看著他們,那種期待實在叫人坐立難安。
兩間主房內,壹間躺著鎮王楊術、壹間躺著的是敬國公楊存。兩人被擡回來後已經過了壹天壹夜,卻都壹直處於沈睡狀態,沒有半點醒來的跡象。身上並沒明顯的外傷,但卻又都昏迷不醒。
“情況如何?”
容王負手立於西廳,臉色帶著擔憂,又有著幾分冰冷。這位容王很少有如此不悅的時候,這壹天,他在兵部和鎮王府來回奔波著,不難看出他與楊術的私交很深。
“稟王爺與兩位大人。”
禦醫長滿臉冷汗,唯唯諾諾跪地說:“他們身上並無外傷,而臣與各位同僚想要把脈的時候,卻無壹例外查看不出脈搏的情況,有跳動,無規律,不規律的不符合人體常律,此等奇聞,連我們這輩子都沒聽過。”
“荒繆!”
容王神色壹冷,壹向和顏悅色的他竟然露出沒人見過的怒氣。
“臣句句屬實,不敢欺瞞!”
禦醫長被嚇得渾身直冒冷汗,立刻跪倒在地,不敢再擡起頭來。雖說容王爺壹向脾氣很好,但真發起火來反倒比誰都來得可怕,甚至那眉頭壹皺就有點龍顏大怒的感覺。
“容王兄,何必如此惱怒。鎮王爺和敬國公遭此奇遇,異於常人也是在所難免,又有何驚奇?”
這時,門口壹個風度翩翩的中年人走了進來。壹身華服,卻只有幾名侍衛陪同,赫然就是朝堂上的權勢第壹王、握有兵權的定王趙元明。
“王弟何時回京,怎麽不和愚兄說壹聲?”
容王看清來人,這才揮手喝退禦醫。眼看著面前風度翩翩的容王臉上難掩壹絲疲憊,定王嘴角不經意的閃過壹絲陰笑,但馬上又恢復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聽聞邊疆出事,愚弟星夜回京。”
定王即使面有疲憊,但依舊打起精神說:“昨晚進宮,父皇對王爺他們的遭遇十分擔憂。天未明,就特命元明到此探望。唉,父王龍體近日欠安,但願鎮王爺和敬國公安然無恙,才能讓他老人家安心。”
“父皇心慈仁善,實乃我等臣子之幸。”
容王壹副感動的模樣,開始幽幽感慨起來。
兩人分落而座,杯茶奉上之後,開始東拉西扯的閑聊著。兄弟倆和和氣氣的,在外人看來真是朝廷之福,而實際上的話題卻是乾坤滿滿。津門蕭九之事,明眼人都已經看出聖上龍顏大怒,這家夥絕不會有好下場。可奇怪的是容王不問,定王不提,仿佛這件事從沒發生過壹樣。兩人的話題壹直圍繞在兩位傷者的身上,恨不能當場落淚以表達自己的誠意,感覺很真誠也很奇怪。
看他們談話的感覺,那壹臉心痛和嘆息,都令人懷疑他們到底姓楊還是姓趙。
那心痛的樣子實在叫人毛骨悚然,幾乎是恨不得這時候兩人都死了,他們來個靈堂大哭,搞個什麽痛失賢良之類的好戲,那才叫功德圓滿。
兩人心不在焉的閑聊之間,突然門口又是壹陣喧嘩。在管家惶恐的迎接下,壹個身著華服卻又滿臉狂傲的年輕人趾高氣昂的走了進來。白玉般的臉上有著疲憊和被酒色掏空的虛弱,身材很高,又顯得很瘦弱,腳步雖快,但也顯得輕浮,頗有幾分紈絝子弟的感覺,但壹身華麗的穿著又顯得很是高貴,不像是壹般輕浮孟浪之人。
年輕人在壹幫小太監的簇擁下走到廳前,看見定王和容王明顯壹楞,眉頭壹皺,似乎有種不爽的感覺,但馬上又不甘不願彎下了腰,禮貌的行了壹禮:“侄兒沁禮拜見兩位王叔。”
“臣參見太孫殿下!”
容王和定王互視壹眼,從彼此的表情都看不出什麽波動,馬上壹起跪倒在地,以君臣之禮拜向眼前這位年幼的侄兒,表情上都是壹副忠臣的嚴肅,叫人看了不得不說這才是真正的賢臣。
“兩位王叔快快免禮,這可折煞沁禮了!”
皇太孫趙沁禮壹副受寵若驚的模樣,連忙叫他們平身,不過卻沒有任何攙扶的動作,甚至嘴角還難掩壹種得意的笑容。
“謝殿下!”
兩人直接起身,倒也沒有多少拘泥。
“侄兒奉皇爺爺之命特送來千年人參,供鎮王爺和國公爺吊命……哦不,是療養身心。”
皇太孫輕浮之色溢於言表,竟然將壹路上和小太監們的調笑之言都說出來了。壹時之間,兩位王爺的臉色都有些尷尬,而楊家的下人們則敢怒不敢言,無奈而又咬著牙的看著這位荒唐的國之儲君。
“鎮王爺承蒙聖寵,必當感激天恩。”
場面話誰不會說,容王馬上表現出感恩戴德的模樣,即使這些賞賜並不是給他的。定王則在壹旁笑而不語,看著眼前這個聲色犬馬的皇太孫,真是差點都要搖頭了。
“哦,恩寵賜到,那侄兒先告退了。”
趙沁禮似乎也是心不在焉,客套話壹說完,連站壹下的工夫都省了,甚至連探望病號的基本禮節都丟下,馬上帶著壹群阿諛諂媚的小太監跑了,壹邊走,還壹邊小聲說著什麽玩耍、花魁之類的話,興奮之情、腳步之快實在叫人莫名其妙。
“太孫殿下果然與眾不同。”
容王尷尬的笑著,看他急急忙忙走了,終究還是忍不住搖起了頭。
“是啊,與眾不同。”
定王的話更是意味深長,臉上不自覺露出輕蔑之色。
原本還在客套來客套去的兩位王爺彼此互看壹眼,壹樣的感覺,壹樣的心思卻又沒人提起,馬上話題壹轉,又歌頌起皇恩浩蕩,依舊是那麽和睦。
忙碌了壹整天,定王壹路奔波再加上心事重重,眼看二人沒有蘇醒的跡象,只能早早告辭,接近下午的時候回宮覆命,馬上又回到定王府休養。容王則是壹直留到傍晚之時,但那時兵部又有急件傳來,容不得他多想,囑咐壹下壹直照看的太醫們,不得已之下,又立刻趕回兵部忙碌著。
前院廳前,幽靜的花園裏密密麻麻擠滿了人。除了王府嫡系的護衛們,更多是江南楊家的老兵。眼看沒了外人,王動再也控制不住,滿臉怒色的說:“這皇太孫實在口無遮攔!毫無誠意不說,竟然還說如此觸黴頭之話,實在沒禮數!”
“老爺子,小聲點……”
楊通寶頓時臉色壹變,連忙阻止他這段抱怨,苦笑著說:“當今這皇太孫雖然荒唐,但咱們私下議論卻也是大不敬,當前我們楊家的情況不太好,這時候還是別落人口舌為好。”
“可我就是氣不過!”
王動滿臉怒色,咬著牙說:“我們小少爺剛回京城就遭此變故已是不幸,我們老太爺、我們國公爺哪壹個不是戰死沙場!妳說說,妳們鎮王壹脈為國捐軀少嗎?死在沙場上的人,哪壹家有我們楊家多?楊家壹門盡是忠烈,他如此輕浮之語,難道就不怕寒了人心!”
“唉……”
楊通寶苦笑壹下,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這老爺子性子有夠烈,京城裏待久了誰不壹樣油滑?哪怕是真的恨之入骨,誰又沒有壹點表面功夫的圓滑?哪個會像他壹樣這麽光明正大說皇家人的壞話,而且還是未來皇帝的皇太孫?
深夜裏,院內的老兵才被勸去休息。後廂裏只有女眷和丫鬟們辛苦的等候著。
月上柳梢之時,鎮王房內原本已經疲倦無比的丫鬟們突然壹個個打起呵欠,在疲憊的沖擊下,即使想強打精神,卻也控制不住精神上的疲憊,壹個個歪頭斜腦的睡著了。盡管她們都很自律,但莫名的昏迷卻不是平常的她們所能抵抗。
丫鬟們壹個個昏睡,壹個巨大而又讓人恐懼的身體扭曲壹下,出現在空蕩蕩的房內,身形就像壹座小山壹樣,頭頂幾乎要撞到高高在上的房梁。無視房內昏睡的丫鬟們,它直接走到床前,壓抑著恐懼的聲音問:“王爺,您應該沒事了吧?”
“地奴……”
病床上壹身素服的楊術依舊閉著眼睛,無力而又充滿失望的嘆息壹聲,聲音帶著幾分頹然的說:“我沒事了,不過這次林管偷走的是金剛印,——不是我想要的東西。““王爺!”
地奴盤腿坐在床前,臉色嚴肅的哼道:“我知道妳很失望,不過我們去津門的時候不也是為了這件事嗎!林管的事,可以證明張國師確實知道五行之所在,既然如此,那就表示還有希望,又有什麽好擔憂的?”
“地奴,妳還是不懂……”
楊術緩緩睜開眼,目光深遂而又空洞,說起話來是有氣無力,又感覺特別無奈。名滿天下的鎮王手握五行之壹的力量早已冠絕天下,而這時他的嘆息卻顯得那麽的蒼涼無助。
“算了,妳說我不懂,我就不懂了!”
地奴盤坐在地,壹臉心不甘情不願,但也沒有反駁。巨大的身軀幾乎擋住燭光,而這時的它看起來更像個耍脾氣的小孩子。
“叔父應該沒事吧?”
楊術苦笑壹下,看著眼前山般巨大的地奴。
“那個小狐貍……不知道!”
地奴賭氣般的撇了壹下嘴。
“叔父天智過人,唉可惜……唉。”
楊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地奴的性格就像個小孩子壹樣,即使它是五行之壹,但卻有著讓人喜歡的率性。它明顯受不了楊術對楊存的尊敬,似乎自己主人那麽禮貌的對待楊存,令它很不舒服,這會兒看起來倒有點像個小受氣包。
“王爺,有人來了!”
地奴坐著久久不語,眼睛頓時壹亮,語氣森森的說了壹句。
“我知道,叔父的故人吧,別打擾他了。”
楊術面帶疲憊,也不多言,眼看著地奴壹副蠢蠢欲動的模樣,馬上嚴色喝止道:“行了,我知道那人沒有惡意。妳也不必多加是非,林管之事等叔父醒來再說。”
“妳倒看得開!”
地奴氣得又坐回地上,沒好氣的抱怨說:“那家夥在我看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為了帶他壹起回來,妳強行動用真元靈氣,我倒是沒什麽,不過這樣值得嗎?妳們人類什麽真氣我不懂,但為了他和金剛印那樣蠻幹,有必要嗎?以妳的實力,脫離金剛印的束縛也不是什麽難事,何必為了他強行運用五行之力和金剛印較勁呢?”
“妳不懂……”
楊術苦笑壹下,渾身的筋脈疼痛得連動壹下都難。眼眸裏無奈而又堅決,木訥的看著上空,似乎有滿滿的心事,又不知道該和誰說。
“我看那些人都不是好東西,恐怕想法壹樣的不只妳壹個吧?”
地奴沈默壹下,身影慢慢扭曲消失,聲音卻又有點氣憤的說:“反正妳們人類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妳這樣活著很累!當個狗屁的王爺,楊家又不只妳壹人活著,有必要這麽累嗎?”
“妳懂我,妳不懂……唉……”
楊術苦澀的嘆息,看著地奴像個小孩子般宣泄他的不滿。
腦子裏壹陣恍惚,似乎又想起了自己和他初遇時的那些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