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臣

更俗

歷史軍事

某國X市,著名的華人聚居區,城市居民99%都是華人。
天寧寺外的柏油路在路燈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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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壹十五章 腹心之策

梟臣 by 更俗

2023-4-22 11:45

  叛軍前哨部隊已經接近江寧外圍,從拂曉時分起,禦馬監的禁衛軍兵馬及江寧水軍就混亂出城,生怕給叛軍大部隊趕來堵在江寧城裏出不去。
  城裏已經徹底陷入混亂,到處都有人在縱火,在破門搶劫,也不曉得有多少是內奸在裏面興風作浪,有多少流民以及城裏的地痞流氓跟著趁火打劫,府軍、禦營軍要麽棄甲而逃,要麽就直接參與搶劫,站在城頭能看到有成隊的兵馬參與搶劫。
  陳西言雖受命留守,但已經沒有能力制止城中亂象蔓延。叛軍過來,這些趁火作亂的將卒大概會搶著投敵吧?
  這時候留在城頭還願意聽命陳西言的將校不過五六人而已,能直接掌握的禦營軍也就三四千人,而且這三四千禦營軍心思還極其的不穩定。皇上跟滿城官員都跑路了,城裏也亂作壹團,要不是還有最後壹點良知未泯滅或僅存最後壹線畏懼,誰還願意留在城頭等叛軍來打殺?
  大勢已去,大勢失去!陳西言、王約等人心頭都充滿絕望。
  “高宗庭在哪裏?”陳西言這時候只能病急亂投醫,只能指望淮東在江寧的部署能當起最後壹根活命稻草。
  “或在東華門。”曾銘新說道。
  陳西言等在百余將卒簇擁下,往東華門而去。過東南朝陽門時,遇到張玉伯、趙舒翰跌跌撞撞的走來。張玉伯手執刀,身披壹件皮甲,滿身都是血跡,身後十數家兵,也都個個身染血跡,有三五人還帶有傷,相互攙扶著,顯然是從滿城亂兵中殺出來的。
  張玉伯雖是文臣,但早年任司寇參軍,緝盜捕寇尋常事,為人又任俠,故而有武將之風。本應是文武雙全的名帥,奈何性子太直,前不受顧悟塵的重視,後又不願意融入淮東。
  趙舒翰則狼狽得多,額頭磕破,袍子顯然是在泥堆裏滾了好幾回。
  “陳相,江寧城亂了啊!”張玉伯痛苦的吼叫。
  “妳二人怎麽沒有隨皇上西行?”陳西言問道。
  “不忍走,沒臉走。”張玉伯、趙舒翰回道,又朝曾銘新揖禮,“曾老公爺也沒走啊?”
  “不忍走,沒臉走。”曾銘新以原話相回。
  陳西言聽了想哭,要是滿城官員、將領,有十之三四能有曾銘新、張玉伯、趙舒翰這樣的赤誠,形勢何至於此?便是張晏、左承幕、程余謙最後也做了軟骨蛋,卷家西行。
  張玉伯、趙舒翰雖與林縛交好,但他二人確實是忠於朝廷的。徐州戰事之後,張玉伯最終還是選擇回江寧;趙舒翰這些年來即使再郁郁不得誌,也沒有離開江寧去淮東——陳西言對這些還是心知肚明的。但張玉伯、趙舒翰跟林縛的私誼擺在那裏,無論怎麽都不能用他們。
  陳西言沒有想到他二人到最後沒有離開江寧避禍,也沒有隨皇上西行巡狩,看他們的樣子,應該也不知道淮東有什麽後手。
  陳西言也不多言,匯合張玉伯、趙舒翰後,繼續往東華門去,途中還遇到兩波亂兵沖擊,都給殺退。陳西言沒有想到最後還有些忠誠的禦營軍將卒拔刀見血,竟然是在自家人身上先開始。
  陳西言還是在東華門城樓見了高宗庭、趙虎,隨高宗庭、趙虎而來的,還有陳恩澤。
  陳恩澤當年在林縛身邊時,還是少年模樣,如今衣甲在身,人雖削瘦,但目光炯炯,精神抖擻,幹練而機敏,似乎絲毫不為江寧城當前混亂而已經陷入崩潰的局面困擾,這精神面貌就遠非禦營軍的將領能及。
  趙虎在江寧時,就嶄露頭角,很得林縛的重用跟信任,這時更有大將的風采,登上城樓,鎮定自若地看著城中的亂象。
  淮東能成勢力,林縛有梟雄之才,但也與淮東能得人有極大的關系。官兵潰爛千裏,董原、嶽冷秋也算名帥,但戰績也有勝有敗,怎麽都不能跟淮東軍相提並論。
  高宗庭倒顯得憔悴壹些,這段時間勞碌奔波苦,壹直都沒能好好的休息壹下,初來江寧就面臨這麽復雜的形勢,自然更是萬分的殫精竭慮。
  張玉伯、趙舒翰看到高宗庭、趙虎、陳恩澤在場,自然是欣喜過望。
  林續祿前些天數度派人聯絡他們,要接他們及家人出城時,他們拒絕淮東的好意,知道淮東在獄島有所安排,但不知道詳情。看到高宗庭、趙虎、陳恩澤這三個本不該在江寧的人出現,只當淮東對此局面早有應對之策。張趙二人,雖對淮東有諸多的不認同,但想挽救滿城百余萬口人的性命是赤誠的。
  張玉伯直接問道:“高先生,淮東有多少兵卒過來?”
  “江寧亂得太快,也出乎我們的預料。”高宗庭說道:“目前河口那邊僅有三千人可用!”
  “才三千人!”張玉伯痛苦地閉上眼睛,人太少了。
  江寧城依山傍河而建,不是規規矩矩的四方形,但大體上每壹面城墻都有十余裏寬,以城頭壹步壹戰卒壹輔兵算,要守住江寧城,至少要二萬戰卒、兩萬輔兵或民勇。
  江寧城高險,但是太大。林縛當初以三千戰卒能守陽信城,陽信城雖然談不上險,但關鍵小,繞城壹周才千余步,攤算上來,城頭每步能安排兩到三名戰卒。而林縛又會用兵,當時的江東左軍士氣又盛,除非胡兵能將江東左軍的三千戰卒在城頭拼光,不然就不可能拿下陽信城。
  江寧城這麽大,叛軍右翼與中路兩股大軍六萬兵馬就要撲來,淮東三千人怎麽都不可能守住江寧城。
  淮東兵馬是可以說為天下第壹精銳,高宗庭又知兵事,趙虎也是淮東勇將,但畢竟是人,不是神。奢家直撲江寧的兵馬,也不是禦營軍這種草蛋兵、膿胞兵,江寧城怎麽都不可能守得住,不然杭湖軍守溧陽也不會支持不到十天就覆滅了。
  孟義山能親自披甲上陣,最終中流矢而生死不明,可見杭湖軍即使不比淮東軍那麽精銳,守溧陽城的決心還是異常堅決的。
  陳西言也心生無力,他能掌握的也就三四千人心不穩的禦營軍兵馬,要守城,首先要分兵將城裏的亂象鎮壓下去。江寧城太大,城裏的住戶加上湧入的流民,遠遠超過壹百萬,如今已經徹底亂了。叛軍主力最遲半天就能趕到,將六七千人投進去,半天時間裏能將城裏的混亂鎮壓下來?
  而且根本就不曉得其中混入多少叛軍的暗樁、密探,但是肯定有,而且絕不在少數,有之前潛伏的,也有近來隨流民潛入的。城裏秩序不亂,叛軍潛進來的幾百號、千余號人手,掀不起大的風浪來。但是這時候,他們混在百多萬給攪亂的人群裏,再加上超過萬余的亂兵,就六七千人手,怎麽在叛軍主力趕來之前鎮壓下去?
  “江寧難守,皇城難攻!”高宗室眼睛炯炯生輝地盯著陳西言,“江寧城再亂,也不會死多少人,但絕不能縱奢家這頭困獸肆虐江寧!”
  高祖立國時,以江寧為都,以江寧舊城為皇城,在皇城外圍,在舊廓城的基礎修築新的堅固城墻,才是今天江寧城的規模。
  江寧城與燕京城的格局是壹樣,是三重城。雖說沒有廓城,但在格局上,絕對要列入天下雄城前三甲,皇城主要將宮城及江寧六部官署圈在裏面。
  江寧城雖大,周逾四十裏,但皇城要小得多,周才三裏許,皇城內的宮城更小,周四百余步,甚至都比不上徐州城裏的楚王府。這主要也是高祖初立國時,財政艱難所致。永興帝為寧王到江寧就藩時,就直接以舊宮城為寧王府,以不到五百步的舊宮城作為寧王府時,就覺得擁擠得很,也難怪他登基後,時時想著在江寧外圍耗巨資再築壹座新皇城。
  江寧城雖亂,但皇城還在陳西言的掌握之中,禦馬監的禁衛軍撤出之後,陳西言還是讓信得過的將校率領數百人守住皇城的幾道口子。
  三千甲卒想守住江寧城難逾登天,守住皇城卻是不難,至少守上七八天不難。皇城城墻雖然不比外城寬厚,但也高達兩丈,厚六尺,通體磚石壘砌。
  “皇城位於江寧腹心,三千甲卒足以守禦,即使給叛軍奪得外城,但只要兩天時間,淮東水營就能接東陽府軍渡朝天蕩進駐獄島,從東華門外威脅叛軍,使叛軍內外交困。”高宗庭斬釘截鐵地說道:“爾後則等彭城郡公率淮東兵馬主力來援!敵不退,即在江寧城下決壹死戰!”
  “腹心之策可行啊。”王約見陳西言有所猶豫,知道他擔心放淮東兵馬進皇城,事後他想怎麽撇清都不可能,但事關滿城民眾,由不得他不勸,“叛軍內外交困,必然騰不出手來屠城,只要皇城不失,城裏亂兵也將受到震懾,必會有所收斂。此外,越早將叛軍逐出,江寧受損越少。倘若讓叛軍據江寧堅守三五個月,即使奪回來,也將徹底淪為殘城啊!”
  淮東兵馬也談不上多,要是讓浙閩軍六萬兵馬徹底占據了江寧城,依據雄城而守,淮東除了長期跟江州軍配合圍困,也沒有好的辦法能用。
  如果說獄島是迫近江寧城的壹個要點不容有失外,皇城則更是壹個先置死地而後生的要沖。皇城拿不下來,浙閩軍六萬兵馬即使控制外城,也不會有多堅決守禦的心思。只要淮東精銳江寧腹心裏,奢家死活都不敢松弛軍紀,縱兵卒去屠掠的。
  “滿城百姓啊!”張玉伯壓著聲音朝陳西言吼叫。
  圍城戰對城裏民眾是最殘酷的,嶽冷秋守徐州,徐州裏的民眾餓死、病死幾達三分之壹,江寧城民眾手裏的儲糧能支持多久,兩個月還是三個月?即使奢家不屠城,但是將江寧城留上三五個月,將淮東、江州兵主力拖死在外圍的能力還是有的。
  奢家什麽打算,這時候基本上是明白的:
  壹是將江寧徹底打殘,江州軍及淮西軍將斷錢糧,荊湖軍也將長期為錢糧所困。
  第二就是將淮東軍、江州軍主力拖在江寧。
  第三就是由奢飛熊占領江西全境之後,再率兵馬主力東進來江寧參加。
  第四就是將大越的政權基礎動搖掉,即便能邀得羅獻成東進,也能改變兵力部署。
  第五就是三五個月的時間,也足以讓東胡在河淮完整戰略調整,從信陽或南陽猛攻,扯開淮河上遊的防線——奢家投東胡,至少還能封王。
  東胡為什麽沒有動靜,不是東胡不想有動靜,而是從昱嶺關失陷到浙閩大軍兵臨江寧城下,才壹個月稍多點的時間而已,這麽短的時間裏,根本就不容東胡做出什麽反應,要曉得江寧的信報通過暗哨要傳到燕京城,少說也要十天半個月的時間。壹個月的時間,叫東胡反應不過來。
但要是奢家攻下江寧城守上三五個月呢,東胡還會沒有反應嗎?
  禦營軍最後沒有離開的那些將校,也急切地看著陳西言。
  皇上都倉促出城逃命,還想留守的禦營軍將卒對其保持忠誠,無疑是妄想。所以消息壹經傳開之後,禦營軍就亂了,大半兵卒在前夜就逃散掉,繼而亂兵掀起更大的混亂。
  留下來的不多將卒,有受陳西言的影響,有家眷集中到皇城要守護的,有當年李卓、顧悟塵從底層提拔起來的將領赤誠未改的。有種種原因讓這些將卒堅持到現在沒有散去,但不意味著他們就真有決死的意誌去以卵擊石,待叛軍主力過來,在絕境之中,他們中絕大多數人還是會選擇要麽散掉,要麽投敵。
  李卓任江寧守備將軍時,高宗庭在原江寧守備軍將校的影響仍在,有高宗庭在,有淮東三千甲卒,也叫這些堅持到現在沒有散去的禦營軍將卒看到守皇城還存在著希望。


卷十 權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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