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妳好像以為，我殺不了妳？

　　前殿的百官和皇室也好，後殿的永泰帝也好，都陷入了沈默。
　　實在是這個消息，有些太過駭人聽聞。
　　轉世之說自古有之，但更多程度上，只是人們對死亡的壹種美好想象。
　　那麽多年，都沒聽說有出過真實案例的。
　　現在卻發生在了他們的眼前，而且那個轉世的人……
　　居然還是太祖？！
　　眾人的第壹反應，毫無疑問是質疑。
　　可當他們想要反駁姜星河的時候，卻找不出來任何依據。
　　因為姜星河說的每壹條，除了‘太祖轉世’這個理由，根本就沒辦法解釋。
　　紫府完善卻能修行正陽勁。
　　在大慶武庫暢通無阻。
　　光是這兩點，就足夠讓人想入非非。
　　而且還有第三點。
　　六約。
　　對於京中權貴來說，六約從來都不是什麽秘密。
　　而事實上他們也並不太擔心，自己的記憶會突然就被篡改掉。
　　畢竟這是損耗壽元才能辦到的，宗人令那麽尊貴的身份，豈會輕易舍棄壽元？
　　至於姜星河掩蓋大祭壹事，只能算是特例。
　　整個皇室能有幾個姜星河？
　　但現在不壹樣了。
　　能能繞過宗人令，以區區壹個詹事府洗馬的職位，直接操控六約……
　　必是太祖轉世無疑！
　　……就算不是，也必須是，也只能是。
　　姜懷豐率先打破沈默，語氣激動無比：“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可以幫我等恢復記憶，怪不得之後還能那麽年輕，原來是太祖！”
　　跟他壹樣激動的，還有其余皇室眾人。
　　剛剛還壓在他們心頭的大石，現在不僅不翼而飛，甚至還讓他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
　　誠然，太祖轉世並非太祖本人。
　　但太祖轉世，會無緣無故的用六約去篡改他們記憶嗎？
　　可以說根本沒那個必要。
　　因為在太祖轉世之身被證明的那壹刻，許崇就擁有了壹切。
　　另外……
　　既然是太祖轉世，那這方世界，還會覆滅嗎？
　　“後世皇族子弟姜懷豐，願尊許崇為王，任宗人令！”
　　姜懷豐踏前壹步，高聲開口。
　　剩余的皇室對視壹眼，皆是高聲附議。
　　就這樣，壹聲壹聲的‘尊許崇為王’回蕩在天極殿，傳出了殿外。
　　那些殿外站著的皇室子弟本就激動無比，在聽到這個宣告後，紛紛選擇跟著開口。
　　這個開口的意義，跟大祭那會兒壹樣，算是皇族的共同推舉。
　　雖然對於還剩下了壹百多萬的皇室來說，天極殿內外加起來都只是極少的壹部分，但結局已經不用懷疑。
　　良久，呼聲漸消。
　　“敢問這王號……”
　　姜懷豐人老成精，再次搶在了眾多同族前面。
　　“王號？”
　　許崇挑了挑眉，瞥了壹眼帷幕。
　　自從姜星河拋出‘太祖轉世’之後，永泰帝就再也沒開過口了。
　　既然如此……
　　“攝政王吧。”
　　許崇笑了笑，“反正咱們的陛下也說了，權力於他而言毫無用處。”
　　“另外，攝政總不能站著攝政。”
　　說著，許崇伸手，往龍椅側後方，帷幕之外的那壹塊區域指了指，道：“在這兒添把椅子。”
　　竇天淵的眼皮壹陣狂跳，心裏直呼過癮。
　　雖然按照歷來的規矩，單字封號要比二字封號更尊貴，可這攝政二字……
　　還有那張即將被添置在龍椅側後方的椅子……
　　嘶！
　　真踏馬爽！
　　也真踏馬的解氣！
　　跟竇天淵壹樣直抽冷氣的還有不少，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幸災樂禍。
　　甚至，有些性子耿直乃至迂腐的官員，臉色連連變幻，似乎有出列斥責的沖動。
　　相反，對此表現得最為平靜的，是壹眾皇室成員。
　　“姜懷豐，參見攝政王！”
　　老頭兒毫不猶豫的下拜。
　　余者皆從。
　　不得不從。
　　壹片‘參見攝政王殿下’的高呼。
　　“行了，我不好這口。”
　　許崇面無表情的揮手，“都散了吧，該做什麽做什麽去，我跟陛下還有要事相商。”
　　“是。”
　　眾人俯首，退去。
　　轉眼之間，整個天極殿變得空空蕩蕩，只剩下了許崇壹人。
　　也是直到此時，沈默了很久的永泰帝才終於開口。
　　“太祖轉世……”
　　“呵呵。”
　　“朕之前半生，為了這天下，為了這世界，如此嘔心瀝血。”
　　“縱然後半生是為了自己更多，但朕仍舊可以說上壹句無愧於心。”
　　“萬萬想不到……”
　　永泰帝自嘲壹笑，顯得淒涼無比，“做了這麽多，居然抵不過壹句太祖轉世？”
　　“妳錯了。”
　　許崇搖了搖頭，轉過身面對帷幕，“且不說我到底是不是太祖轉世，就算是又如何？妳以為我很需要這個身份嗎？”
　　“嗯？”
　　永泰帝壹楞，“倘若沒有這個身份，妳便會成為所有皇室，甚至所有世家大族的共同敵人，哪怕他們暫時拿妳沒辦法……”
　　“不不不，不是暫時。”
　　許崇打斷永泰帝，道：“他們永遠拿我沒辦法。”
　　“妳未免有些高估自己了。”
　　永泰帝淡淡道，“縱然妳是金身九轉，縱然妳會只手破天，可若是整個京城之中所有的權貴聯合起來，未必拿妳沒辦法……妳信不信，若是沒有太祖轉世這壹茬，這些人剛壹離開皇宮，就會勾連各方，商量怎麽除去妳。”
　　“這個不重要。”
　　許崇壹拂袍袖，背起雙手，“就算他們現在仍會這麽做，也傷不到我半根汗毛……妳還不知道吧，身外化身，我也會。”
　　“……”
　　永泰帝似乎有些意外，沈默片刻後，才緩緩吐了口氣：“所以，方家抓到的那個林狂，根本就是妳偽裝的？”
　　話音剛落，許崇瞳孔猛縮。
　　這件事，知道的人雖然不少，但要麽是沒機會跟永泰帝接觸，要麽是不會告訴永泰帝。
　　哪怕姜星河從樓有知的記憶中猜到了壹些，也會幫他隱瞞下來。
　　所以，不是永泰帝……是姬慶之！
　　許崇踏前壹步，氣勢如狂風驟雨傾瀉而出，“說！李向學在哪？！”
　　“呵呵。”
　　永泰帝輕笑壹聲，“果然，李向學跟妳早有關系，而且看來還關系不淺，可惜，朕知道的太晚了……至於他在哪，他用心魔殺死了太平道道主，妳覺得他能活下來嗎？”
　　“……”
　　許崇壹陣沈默，道：“我會讓整個太平鄉給他陪葬。”
　　說完，洶湧的氣勢驟然消散。
　　“隨妳。”
　　永泰帝並不在意，頓了頓，突然話鋒壹轉：“身外化身，金身九轉，只手破天，這三者相加固然很強，但妳的底氣似乎遠遠不止於此？”
　　“怎麽，還沒放棄麽？”
　　許崇不屑壹笑，道：“妳想試探我的實力手段，那我便告訴妳又如何？”
　　“除了妳說過的那些，我還是法相八品，不滅神七變，且另有旁術還真，旁術分光化影。”
　　“別的妳都知道，分光化影的話，可徹底隱匿身形，青天白日不可見，更可分出與身外化身類似的幻身，且數量沒有限制。”
　　“就這些了。”
　　“如何？”
　　許崇面目淡然，隔著帷幕，隔著距離，與永泰帝遙遙對視，“可想出對付我的辦法了？”
　　“……”
　　永泰帝已經不記得這是他今天第幾次沈默了。
　　每壹次都是因為許崇。
　　而這次，沈默之余，更多的是震撼。
　　三門旁術，壹門神通。
　　還有都接近巔峰的三次種道。
　　這世上，居然有人能擁有如此超凡卓越的資質？
　　莫非，許崇真的是太祖轉世？
　　太祖轉世……
　　憤怒、不甘、委屈……等等情緒突然開始上湧。
　　“呵，太祖轉世？”
　　“為何偏偏是太祖轉世？”
　　“為何偏偏是這個時候？”
　　“若妳早些出來，朕以及列位先帝，又何必要利用血祭殘害自己麾下的子民？”
　　“若妳早些出來，朕又豈會成為現在這個樣子？”
　　“現在好了，朕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改變自己，妳卻在這個時候跳出來……”
　　“哈哈，整個大慶，整個皇族，數千年的臉面都要被朕壹人丟光了。”
　　永泰帝自嘲不已，冷靜下來後又道：“許崇，不管妳是太祖轉世，又或者是別的什麽東西都好，這筆賬，朕記下了。”
　　“若朕死在界外，則恩怨自消。”
　　“若有朝壹日，朕能活著回來……”
　　永泰帝的話沒有說完，但其中的威脅之意無以言表。
　　“妳好像以為，我殺不了妳？”
　　許崇冷不丁開口。
　　“殺我？”
　　永泰帝壹楞，嗤笑道：“妳如果這麽有把握，何不進來試試？”
　　“妳又錯了。”
　　許崇搖了搖頭，“後殿的言出法隨規則，我的確沒有應對之法，可問題是……殺妳，我根本不用進後殿。”
　　“什麽意思？”
　　永泰帝心中壹沈。
　　“妳大概還不知道。”
　　許崇語氣幽幽，“六約之中，同樣有屬於慶帝的印記。”
　　“什麽？！！！”
　　永泰帝勃然變色。
　　六約之中，居然會有慶帝的印記？
　　這怎麽可能？！
　　六約不是太祖打造出來，給宗人令制衡皇權之用的嗎？
　　如果裏面有慶帝的印記，那還叫什麽制約皇權？
　　淩駕皇權還差不多！
　　“看來這件事是真的沒人知道。”
　　許崇笑了起來，“可能因為我是太祖轉世，所以才能找到屬於慶帝的印記吧。”
　　“當然，作為慶帝，無論是窺伺妳的記憶，還是篡改妳的記憶，所損耗的壽元都是萬倍。”
　　“只可惜壽元這玩意兒，我多的是。”
　　“妳不妨想壹想，我是否可以通過篡改妳的記憶，讓妳主動離開後殿，然後……”
　　說著，許崇瞇起雙眼，殺機畢露：“殺之而後快！”
　　永泰帝：“……”
　　這次不是沈默。
　　他是真的被嚇到了。
　　因為他知道，許崇所說，是完全有可能實現的。
　　看似無解的後殿規則，從這壹刻起，將無法給他提供任何依憑。
　　甚至毫不誇張的說，有了長生規則的許崇，已經可以將任何人玩弄於鼓掌之中了。
　　這其中也包括他。
　　相反，比起有可能出現的其他情形，被許崇直接殺死，似乎是他能得到的最好下場。
　　念及至此，永泰帝突然開口：“妳選擇主導今天這壹幕，甚至還告訴我這些，而不是直接篡改我的記憶……”
　　“是了，妳的實力在這，只要我無法踏出後殿與妳相抗，對妳而言我的生死並不重要。”
　　“權勢也好，天下也好，真正意義上都已經成了妳的。”
　　“再殺死我，對妳沒有任何好處，反而還會惹來爭議，引起不必要的波瀾。”
　　“妳並不想殺我，對嗎？”
　　在這壹刻，在天玄殿，擁有天玄界最高權力和地位的永泰帝，再也顧不上什麽帝王顏面，天子威嚴。
　　他所想的，所渴求的，都只是從許崇口中，聽到壹句肯定。
　　不會殺他的肯定。
　　對此，許崇的心中不僅沒有任何大仇得報的暢快，反而只有失落。
　　“妳還是錯了。”
　　許崇的語氣淡漠無比，“就我個人而言，我非常想殺了妳，甚至恨不得現在就殺了妳，將妳挫骨揚灰。”
　　“為什麽？！”
　　永泰帝驚怒出聲。
　　“為什麽？”
　　許崇的音調陡然拔高，“因為劉二，因為老李，因為麻嬸兒，因為趙六……”
　　壹連串永泰帝聽都沒聽說過的粗糙稱呼，從許崇口中壹個個吐出來。
　　“這些夠嗎？！”
　　許崇厲聲發問，“不夠的話，還有江之鴻，還有乾王，還有竇天淵，還有樓有知，還有姜星河！！！”
　　“我曾經發過誓的。”
　　“我發誓，遲早有壹天，要讓我所在的地方，沒有任何人敢不過問我，就隨意剝奪他人的性命。”
　　“可結果呢？”
　　“天下萬萬人口，我在乎的就這麽些個。”
　　“大半都因妳而或死或殘！”
　　許崇雙拳緊握，滿眼都是殺意：“妳說，妳該不該死？！”
　　“……”
　　永泰帝默然，問：“有人替我求情？”
　　“呵，有。”
　　許崇曬然壹笑，“那個被妳壹道命令，就不得不損耗壽元到瀕臨死亡，而妳卻懶的多看壹眼，還差點當眾殺掉的的廢太子。”
　　“星河……”
　　永泰帝心中復雜無比，壹時不知道自己是怨恨還是愧疚。
　　“好了，該說的都說完了。”
　　許崇背過身，“如果妳還想我給妳留幾分顏面，從現在開始給我閉嘴。”
　　“出界尋找更高層次也好，在後殿裏頤養天年也好，都隨妳，我不會幹涉，也懶的幹涉。”
　　“但如果妳再妄圖將手伸出來……”
　　說著，許崇頓了頓，語氣驟然轉冷，“我必不再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