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復仇

　　那壹聲“決壹戰死”，如洪鐘般響亮，大帳之中，聞者無不動容。
　　沈寂了許久，隱忍了許久，今日，終於等來了顏良這壹句話。
　　在場的諸將，無不熱血沸騰，個個是興奮到摩拳擦掌。
　　唯有賈詡，卻是大驚失色。
　　這個亂武的毒士，多少次身逢險境，都從未曾驚慌過，這壹次，卻為顏良的這道決戰之令所驚。
　　四千多兵馬，如何跟馬超幾倍於己的騎兵抗衡。
　　賈詡驚愕之下，連連向顏良搖頭，暗示他收回成命。
　　顏良卻視而不見，只揮手向那幾個西涼人喝道：“馬超的挑戰本將已接下，爾等還不快滾。”
　　那幾個西涼人嚇得差點尿褲子，忙不叠的灰頭土臉的溜出帳外。
　　帳中已無外人，賈詡忙道：“將軍，前日馬超雖調了幾千兵馬回關中，但其軍好歹也有兩萬之眾，而且還多是騎兵，我軍不過四千多兵馬，焉能與五倍之強敵正面抗衡。”
　　面對賈詡的擔憂，顏良卻哼了壹聲，“馬超那廝如此猖狂，本將再不出戰，豈非叫天下人笑我顏良是個懦夫。”
　　言語之中，充滿了自信。
　　莫非，他胸中已有破敵之計不成？
　　“但不知將軍打算如何與敵決戰？”賈詡狐疑的問道。
　　“還能怎麽戰，當然是列陣野外，正面決戰。”顏良輕描淡寫的回答。
　　賈詡的神色又是壹震，壹張臉老上不禁憂雲更濃。
　　兵法之道，以弱敵強，唯有用奇，賈詡深通兵謀，自然深知其理。
　　賈詡見顏良如此自信，原以為他是打算出什麽奇兵，卻沒想到，顏良竟打算在野外跟西涼軍正面交手。
　　四千步騎對兩萬鐵騎，正面交戰，豈有勝算。
　　賈詡眉頭深凝，忙又道：“將軍，敵強我弱，還望將軍三思而行啊。”
　　他這是在委婉的提醒顏良，不要中了馬超的激將法，千萬不可意氣用事。
　　顏良卻擺手道：“先生不必再勸，本將心意已決，明日決戰，斷無更改。”
　　眼見顏良如此決然，賈詡心知再勸無益，只能暗暗的搖頭嘆息。
　　※※※
　　次日，正午。
　　烏雲壓頂，天地昏暗。
　　風過原野，壹面面紅色的旗幟，如壹浪浪血色的波濤。
　　那壹面最耀眼的赤色大旗下，身披玄甲的顏良巍然而立，四千精銳左右林立。
　　這壹次，他已傾巢而出。
　　含著泥土味的風撲面而過，顏良從風中嗅到了壹絲血腥。
　　地平線的盡頭，似乎突然出現了壹汪平靜的湖泊，奪目的陽光在湖面上如鏡般閃耀，宛同荒漠上蠱惑的幻覺。
　　遠處傳來陣陣的悶雷聲，大地隨之莫名的顫栗起來。
　　四千顏軍將士神經緊繃起來，壹雙雙年輕的目光望向遠方。
　　視野中，那面湖泊正向南緩緩的飄來，恍惚間，讓人以為是幻覺。
　　很快，他們就意識到，那並非是幻覺。
　　滾雷聲隆隆接近，雖不急促，但卻十分的沈重。
　　越來越近。
　　無數的戰旗！
　　無數的騎士！
　　無數的刀槍！
　　仿佛壹瞬間填滿了視野。
　　那是兩萬身披白甲的西涼鐵騎，齊齊向前推進才會產生的震撼場面。
　　身披白甲的馬超，傲然的徐行在陣前，鐵盔上白色的帽纓在飛揚，手中的銀槍流轉著懾人的寒光。
　　今日，他是為了復仇而來。
　　幾番的失利，妹妹的淪陷，使者被斬，所有的壹切，匯聚成了馬超心中最強烈的恨。
　　今日，他統帥著兩萬西涼鐵騎而來，就是要將顏良和他的軍隊碾平，重鑄他西涼雄獅的威名。
　　軍陣中的顏良，壹眼便看到了耀武揚威而來的馬超。
　　他的心中，憤怒的巖漿同樣是滾滾的升騰。
　　自汝南起兵起來，還從未有人將他逼到如此地步，也從未有壹個敵人，會讓他如此的厭惡。
　　諸般的侮辱，種種的咄咄相逼，新仇舊恨，今日就來個了斷吧。
　　顏良劍眉壹橫，揚刀喝道：“全軍，結陣。”
　　壹通戰鼓聲起，三軍將士的情緒立時被調動起來。
　　五百盾手列陣於前，構成了陣中央最堅實的壹道鐵壁，神行騎護於左右兩翼，鐵浮屠藏於陣後，須臾間，壹個標準的步騎混合大陣結成。
　　“這陣法倒是深得其妙，只是，又怎能擋得住西涼鐵騎的沖擊呢，唉……”
　　壹身帶甲的賈詡，微微搖頭暗嘆。
　　賈詡在嘆息，幾百步外的馬超，卻在冷笑。
　　“顏良，妳終於還是沈不住氣，敢出來跟我決壹死戰了，只可惜，就憑此壹座軍陣，就想擋住我西涼的鐵蹄洪流，真是自不量力。”
　　心中壹番諷刺，馬超將手中的銀槍微微揚起。
　　嗚嗚嗚～～
　　悠遠的號角聲隆隆而起，兩萬西涼騎士握緊了手中的刀槍，壹張張冷殘的臉上，湧動著嗜殺的兇意。
　　當號角聲達到最嘹亮的壹刻，馬超將銀槍向前狠狠的壹劃。
　　兩萬西涼鐵蹄，挾著山崩地裂般的巨響，轟然而出。
　　這壹次，馬超發起了全軍的沖擊，他是要壹舉沖潰顏良的軍陣，畢其功於壹役。
　　大地在顫抖，天空中的飛鳥在驚鳴。
　　壹眼望去，那黑壓壓的潮水，鋪天蓋地而來，錚錚鐵甲泛起的幽光，幾欲將蒼穹映寒。
　　四千顏家軍將士，看到如此浩大的騎兵沖擊，無不面露悚色。
　　生平頭壹次見識到兩萬騎兵沖鋒的場面，縱使是傲然無懼的顏良，此刻心中也不禁為之壹震。
　　震動之際，洶洶如潮的敵將已至兩百步外，那無堅不摧的沖勢，竟有令風雲變色的駭人之勢。
　　顏良和他的四千將士，就如同大海中的壹葉孤舟，仿佛很快就要被迎面而至的狂風巨浪所吞噬。
　　在這浩蕩震懾下，所有將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少人未戰鬥誌似乎已經瓦解。
　　“全軍穩住，妄退壹步者，殺無赦！”
　　顏良高聲厲喝，用他的威勢鎮住了眾將士漸漸動搖的軍心。
　　鐵流之中的馬超，嘴角已泛起了壹絲冷笑，他仿佛已經提前看到了敵軍潰散，如螻蟻般被他的鐵蹄碾壓的畫面。
　　三百步……
　　兩百步……
　　洶洶的鐵騎狂潮正飛速的逼近。
　　時機將近，顏良大喝道：“弩手，準備。”
　　號令下，令旗搖動，前排的盾手迅速的伏下身子，藏於其後的三百弩手挺身上前。
　　“區區三百弩手，怎能擋住兩萬敵騎的沖擊，顏將軍難道把取勝的希望，只寄托在這三百弩手上嗎？”
　　賈詡心中又是壹番嘆息。
　　盡管他覺得那些弩手所持的弩機稍有不同，或許是改裝過的，殺傷力更強些，但畢竟數量太少，終究還是無法左右戰局的結果。
　　當奔馳中的馬超，瞧見顏良盾手散開，現出弩兵之兵，不禁稍稍驚了壹下。
　　當年鞠義破公遜瓚的白馬義從，就是先誘使公遜瓚縱騎沖擊，然後突然發動暗伏的弩兵，以強弩壹舉擊破白馬義從。
　　不過當馬超看到敵方的弩兵不過兩三百人時，便即松了口氣，傲然與諷意重現於色。
　　“幾百弩兵就想擋住我的兩萬鐵騎，顏良，妳到底不過是個庸將而已。”
　　藐視之下，馬超振臂舞槍，喝令全軍急沖。
　　須臾間，鐵騎已進入壹百步內。
　　那巨大的楔形沖擊陣形，最鋒利的箭頭，直指軍陣的正中央。
　　眼看著滾滾的敵騎進入到弩箭的射程，顏良壹直冷峻的臉龐，終於露出了壹絲詭秘的冷笑。
　　然後，他將大刀向前徐徐壹直，高聲道：“連弩手，射擊！”
　　分列三排的弩兵，聞令而動，第壹排的弩手上前壹步，端起手中不同尋常的弩機，伴隨著壹聲喝令，兩百人同時扳動了機關。
　　剎那之間，流虹暴漲，千支箭矢破空而出，如天羅地網壹般，呼嘯著襲向迎面而至的敵人。
　　壹瞬間，壹千支箭。
　　雨點般的箭網下，當先的百余西涼騎兵應聲中箭，強大的殺傷力下，立刻掀起壹片人仰馬翻。
　　這時，第壹排的弩手迅速推到後排，麻利的重新裝箭，第二排的弩手則頂上前去，繼續射擊，而第三排弩手則補充上前作射擊準備。
　　三排輪射，壹刻不停，只片刻間的功夫，竟是射出了數萬支箭去。
　　方圓幾百步的寬度，幾萬支箭，相當於每步箭矢高達百支，何等之密集。
　　在如此高密度，短時間的箭襲之下，迎面沖來的西涼鐵騎，根本來不及反應，已是被射到全線人仰馬翻。
　　人嚎馬嘶，塵霧滾滾，原本洶洶如潮的西涼軍團，便如撞上了堅不可摧的堤壩壹般，轉眼間便毀為粉碎。
　　顏家軍的四千將士，目瞪口呆的看著驚人的壹幕，那般驚詫莫名的表情，仿佛是看到了這世上最最不可思議的場面壹般。
　　來勢洶洶的敵人，幾乎在眨眼間就土崩瓦解，形勢轉變之快，以至於他們的思維速度都無法跟上。
　　唯有顏良，懷抱長刀，如看戲似的欣賞著眼前“壯觀”景象。
　　那氣定神閑的從容之態，仿佛眼前的突變，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最先從驚詫中清醒過來的賈詡，目光不禁投向顏良，奇道：“顏……顏將軍，這……這……”
　　驚奇之下，這位毒士竟是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文和先生何必驚奇，本將可是早跟妳說過，我自有破敵之計。”顏良卻只淡淡壹笑。
　　好容易從激動中回過神來，賈詡不禁驚嘆道：“沒想到將軍竟能造出如此神弩，將軍……將軍當真是神人也。”
　　對面賈詡由衷的嘆服，顏良卻只付之壹笑。
　　隨即，他的眼眸中便迸射出前所未有的殺氣，壹雙英武的臉龐更是冷峻如冰。
　　連弩箭矢已盡，是給馬超最後壹擊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