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山頂論佛

　　那個被駝子稱之為“花三少”的男子，大約二三十歲的樣子。
　　他沒有穿常服，而是壹襲白色長衫，頭發打理得油光水滑，像極了電視劇裏面民國時期的翩翩佳公子。
　　駝子原本兇神惡煞，此刻瞧見那花三少，卻十分恭敬有禮。
　　而花三少瞧見他，也拱手，溫言說道：“封前輩，妳們這是？”
　　駝子封敬堯咧嘴，露出壹口大黃牙來，笑著說道：“這個妮子，沒事兒偷跑進山裏面來，剛才藏在暗處，想要偷襲於我，倘若不是我足夠機警，又還算是有點兒本事，說不定就血染妳奶奶這壽宴了。”
　　花三少有些疑惑，說為何如此呢？
　　駝子咧嘴，說這裏面的恩怨情仇，雞毛蒜皮的事情多的是，就不細提了——花三少，容我些功夫，我把這小妞給處理了，不臟妳的地方，等回頭開席了，我去給妳敬酒。
　　花三少卻搖頭，對他說道：“封前輩，我恰好跟這位姑娘認識，而且今天又是我奶奶的大壽，不宜見血，不如賣我個面子，這次就放了她。至於日後妳們的恩怨，我也不管，如何？”
　　駝子聽到，先是壹楞，隨即笑了，說好，好，好得很，花三少既然這麽說了，駝子我怎麽著也得賣妳壹個面子的。
　　說罷，他指著崖邊的那鞠婧說道：“算妳命好，能遇到三少這樣的好人，若是不然，今天可就真的讓妳合不攏腿，下不來床了。不過，以後別老是想著找我報仇，不然，嘿嘿嘿……”
　　他大笑著，朝著花三少壹拱手，然後揚長而去。
　　封敬堯離開之後，那花三少走上前來，將地上的鞠婧扶了起來，溫言說道：“鞠姑娘，妳還記得我麽？”
　　形勢峰回路轉，本已陷入絕望，準備跳崖自盡的鞠婧這會兒方才回過神來，給花三少扶了起來之後，恍如隔世重生壹般。
　　她對這男人滿是歉意地說道：“上次誤會了您，以為您是個浪蕩登徒子呢，多有得罪，還請三少原諒。”
　　花三少哈哈壹笑，真誠地說道：“那家夥是個草莽，胡口亂叫，什麽三少四少的，跟個紈絝子弟壹樣。我姓花，名果然，虛長妳幾歲，妳叫我果然哥就好。”
　　果然哥？
　　這稱呼聽得我有點兒反胃，不知道為什麽，那花三少雖然表現得風度翩翩，但總讓我感覺到有壹些假。
　　鞠婧仿佛也有所感覺，不過對於自己的救命恩人，還是不敢違背，低著頭，輕輕叫了壹聲：“果然哥。”
　　“哎！”
　　花果然聽了，眉眼兒都笑了，而旁邊的辛師兄也爬了起來，朝著他拱手說道：“花兄弟，在下錦官自然門的辛追，之前我們見過的。”
　　花果然不愧是大家子弟，行事滴水不漏，壹邊回禮，壹邊說道：“辛兄許久不見。”
　　那鞠婧壹心報仇，瞧見這花三少頗有牌面，便激動地說道：“果然哥，那個封敬堯，是殺害我爹的兇手，妳能不能幫我主持公道，將他給抓起來？”
　　她滿懷期待，而花果然卻有些尷尬，解釋道：“這個啊……他是我奶奶請來的客人，貿然將他做起來，有些不妥。”
　　他說完，大概感受到了鞠婧的失望，又趕忙說道：“不過妳也別擔心，公道自在人心，這事兒總會有壹個了結的，就算是別人不管，等我日後掌了大權，也定會幫妳主持公道的。”
　　他畫了壹個虛無的大餅，鞠婧聽了，果然十分興奮，情不自禁地抓起了花果然的胳膊，激動地說道：“果真？”
　　花果然傲然說道：“我說的話，壹口唾沫壹顆釘，真的不能再真。”
　　鞠婧有些激動，說謝謝妳。
　　花果然很自然地抓起了鞠婧的小手，溫言說道：“今天是我奶奶的大壽，這兒人多眼雜，妳們且隨我來，去我的院子裏稍坐，免得又惹出什麽事兒。”
　　辛師兄在旁邊討好地笑，說好，好，都聽花兄弟安排。
　　三人離開崖邊，而我在角落裏瞧著，總感覺有壹些不太對勁，這時有人在我身後說道：“妳什麽時候來的？”
　　我回頭，瞧見馬壹嶴就在我身後，趕忙問道：“妳剛才去哪兒了？”
　　馬壹嶴指了壹下房子的上面，說剛才趴在那兒呢。
　　我說妳也瞧見剛才的事情了？
　　馬壹嶴點頭，說我壹過來，就認出了那辛師兄和鞠婧小師妹來，沒想到那個駝子，就是他們要找的封敬堯，所以就趴在上面，看了壹會兒。
　　我說剛才情況那麽危急，我以為妳在，會出手相助呢。
　　馬壹嶴撇嘴，說我出什麽手？反正都是演戲來著，那個小姑娘，不管怎麽樣，都不會有危險的。
　　啊？
　　我有些不太明白，說什麽演戲？
　　馬壹嶴說道：“那個叫做趙康的年輕人沒有說錯，這個辛追辛師兄當真不是好人，估計他早就和那花果然、封敬堯串通好了，演了壹場戲給那傻姑娘看呢。”
　　我不是蠢人，馬壹嶴這般壹提點，我所有的疑慮都串成了壹條線來。
　　原來如此。
　　我說我們混上山來這般艱難，這壹對師兄妹卻這麽容易，原來是有人在前面做了安排和布置。
　　不但如此，封敬堯的反偷襲意識，以及對花果然的退讓，還有花果然突兀的出現，還有他剛才的表態，壹切都不過是做戲，這事兒反而就說得通了。
　　我說到底怎麽回事？
　　馬壹嶴搖頭，說誰知道啊，那封敬堯要麽就是配合演戲，讓花果然抱得美人歸，要麽就是那花果然看上了花容月貌的小師妹，在背後運籌帷幄呢。
　　啊？
　　聽到馬壹嶴的分析，我不由得渾身冷汗。
　　如果是後面壹種，那麽這個看上去風度翩翩、人畜無害的花果然，實在是太有心機、太狠決果厲了吧？
　　馬壹嶴瞧見我不相信，搖頭，嘆道：“人心啊人心，這才是最狠毒的東西。”
　　兩人相視壹看，都有些感慨。
　　隨後他問我那邊的情況，我如實回答，他松了壹口氣，然後說道：“剛才掃了壹眼，沒有看到黃大仙，也沒有看到離別島的任何壹人，那邊的人到底是來了呢，還是沒來，又或者在哪裏休息呢？”
　　我說這個得找找，我剛才問了人，說五點開席，之前可以自由活動，到處走壹走，看壹看的。
　　馬壹嶴點頭，說行，我們分頭找，免得目標太大。
　　我說好，我去山上，妳去山下。
　　馬壹嶴說對，壹會兒要是出了什麽事情，妳別硬扛，能應付就應付，不能應付，撒腿就跑，別慌。
　　他交代妥當之後，兩人對了壹下表，約定在下午四點五十的時候，在會場邊緣匯合。
　　我與馬壹嶴分離之後，走向了上山的壹條路。
　　沿著那青石板鋪就的道路，我緩步朝上，這邊的坪子只是半山腰，往上走，還有許多的路途，其間又瞧見過好幾個院子和淩空的閣樓，只不過規模都很小，有壹處甚至只有壹個單間。
　　這些地方都有聚集人，不過並沒有發現黃大仙——馬壹嶴跟我形容，說黃大仙是壹個留著灰色長發，常年穿壹套藍色土布的老頭兒——另外我還看到有壹個洞穴，在壹條小路的盡頭，旁邊的山壁之上，刻著許多的文字。
　　我有些好奇，走過去看，發現居然是大片的佛經，我仔細閱讀了壹下內容，好像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就在我認真打量那佛經的時候，旁邊有壹個人問道：“年輕人，妳還懂這個？”
　　我嚇了壹跳，趕忙回頭，瞧見壹個有些富態的老頭在旁邊瞅我。
　　他白白胖胖的，穿著壹個公園裏老頭兒練太極的白色唐裝，笑瞇瞇地看著我。
　　我給他這神出鬼沒的架勢給嚇到了，先是左右打量壹番，發現就只有他壹人，這才說道：“您從哪兒出來的？”
　　老頭指著旁邊的大石頭，說我剛才在這裏，妳沒註意？
　　我搖頭，說真沒註意。
　　老頭指著那石壁上面的佛經，說妳懂這個麽？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問這個，開口說道：“這個……‘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壹切苦厄’，應該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吧，它是《金剛經》的降伏其心篇，簡稱《心經》，全經只有壹卷，二百六十字，宣揚空性和般若，也被認為是大乘佛教第壹經典和核心，嗯……差不多就是這些吧。”
　　我讀佛經，是從小的行為，因為我母親比較信佛，所以家裏面有不少的佛經，正版印刷的，也有手抄的。
　　而這些都是兒時的記憶，有些模糊了。
　　老頭聽到我的話語，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更多了壹些，點頭說道：“嗯嗯，確實是懂的，現在的年輕人，誇誇其談的多，有真本事的人卻少之又少，妳算是我這幾年見過的年輕人裏面，少數幾個不驕不躁，言之有物的人，可以，可以。”
　　我被誇得有些耳熱，謙虛地說道：“您過獎了，我也是母親信佛，小時候背過壹些，囫圇吞棗，不求甚解。”
　　老頭點頭，說不錯了，能這麽清楚認識自己的年輕人，真不錯，挺好……
　　他誇著，突然問道：“對了，妳，是什麽屬相的夜行者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