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三章 最後的襲殺

　　忘憂雜貨鋪裏，槐蔭隔空眺望著雨幕，只見壹道清冷的輝光在夜色裏稍縱即逝，倒映在他滄桑的眼眸眼瞳裏，眼神滿是異色。
　　“自由之境。”
　　他端著的茶杯終於放下，評價道：“不錯。”
　　景辭感慨道：“真沒想到，他居然先領悟的是自由之境，在領域內凈化壹切超自然力量，確實能在嚴夫人的追擊下活下來。最關鍵的是，從他學習呼吸術到現在，僅僅用了不到壹周的時間，這個速度是不是有點太驚人了？”
　　槐蔭抿了壹口茶，說道：“是有點。”
　　景辭又給他沏了壹壺新茶，隨口問道：“您是早就料到他能做到，還能夠領悟自由之境，才安排這麽壹出戲的麽？”
　　槐蔭平靜說道：“沒有啊，我既不會占蔔，又不懂卦術。”
　　景辭沏茶的動作微微壹頓。
　　“我就是隨便做壹個嘗試而已，看看他的潛力到底在哪裏。本來也沒指望他能做到，剛才我都打算親自出手，滅了那怪東西。”
　　槐蔭嘆息：“誰知道，最後壹秒鐘，他就悟了。”
　　景辭神情怪異，欲言又止。
　　槐蔭說道：“想說什麽就說吧。”
　　景辭遲疑了壹秒：“那當年您教導我的時候……”
　　槐蔭也不否認，坦然說道：
　　“當年教妳的時候我也做過很多個這樣的嘗試。如果妳做到了，對妳的成長就有無窮的好處，順便還能襯托出我這個師父的高深莫測。如果妳做不到，那我出手壹次又有何妨？反正在外人看來，咱們不丟這個臉就是了。在妳這邊，妳也會知道是妳不行，而不是老師不行。”
　　他頓了頓：“順便還能敲打妳壹下，戒驕戒躁。”
　　壹箭三雕。
　　景辭回憶了壹下自己的成長經歷，忽然就把茶壺拿走了。
　　槐蔭淡淡說道：“去攔住陳伯均和陸子衿那兩個小家夥，別讓他們去找那孩子。有人已經去了，他們過去當電燈泡，沒什麽意義。”
　　景辭撐起雨傘，板著臉說道：“知道了。”
　　“對了，老師。”
　　他忽然說道：“師弟說他見到了燭龍尊者，這件事您怎麽看？”
　　槐蔭陷入了沈默，望著雜貨鋪裏掛著的那副名為九陰的畫，盯著看了許久。
　　“從古至今，能跟這位尊者產生因果的人，少之又少。”
　　他幽幽說道：“老實說，妳問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這種情況下，往往應該是去請卦師或者靈媒途徑的，來窺視命運。然而能被窺見的命運，都太平庸。妳按照既定的命數走，那就怎麽也走不出去。”
　　景辭認真說道：“如果說鬼車始祖，最多算是他命裏的壹劫，還有掙紮的余地……至少顧辭安，就差壹點成功了。但燭龍尊者，我認為沒有任何可能。”
　　槐蔭依舊盯著那幅畫，說道：“妳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能戰勝燭龍的方法？”
　　景辭沒有回答，但卻表明了他的看法。
　　“其實是可能存在的，目前就有兩條路。”
　　槐蔭忽然笑道：“都能夠找到那個可能存在的方法。”
　　景辭皺眉，詫異問道：“那您為什麽不去找？”
　　槐蔭瞪眼：“我找有什麽用？就算我找到了，誰會跟我打？全世界人都知道，我沒有幾年可活了，妳沒看到那幾個古之始祖見到我以後，就跟見到瘟神壹樣跑路了嗎？即便是古神，也怕我臨死的時候找祂們其中的某個拼命。”
　　“燭龍雖然傲慢狂妄，但她也不傻啊。”
　　他嗤笑道：“這些年盯著我的人太多了，壹旦我試圖做點什麽，這世界就浮躁起來了。三年前，我帶妳去了壹趟扶桑神宮，打算燉壹只火煌雞。結果協會那幾個蠢貨楞是以為朱雀尊者要回歸了，搞得滿世界風雨。”
　　景辭沈默了壹秒：“倒也是。”
　　“妳須記得，對付古之至尊的手段，必須得是壹個秘密，如果曝光在世人面前，那就不再具備殺傷力了。人類對抗神明所依仗的根本並不在於這個世界對古神的排斥環境，而在於神明……不是全知全能的。”
　　槐蔭說道：“只要沒有全知全能的能力，那就還有的打。”
　　景辭微微頷首：“原來如此。”
　　“本來我還想再等個兩年，但妳師弟的天賦足夠，那就去爭壹爭吧，真正的盛世要開始了，我還能再護他壹段時間。”
　　槐蔭盯著那幅畫，看著畫中的絕美側影，忽然笑道：“好久不見，尊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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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天的腥臭鮮血，還有碎裂的屍塊，蠱蟲的破碎屍體。
　　混合在壹起炸裂，伴隨著沖天的火焰。
　　宛若煙花壹般，燃燒在風雨裏。
　　顧見臨從高空之中墜落下去，風與潮的喧囂在耳邊飛速流逝，仿佛要被無盡的暴風雨所淹沒，靈魂掙脫了桎梏，得到了釋放。
　　此刻他感覺前所未有的暢快。
　　哪怕腦海裏的靈性被揮霍壹空，鬼人化的狀態解除，身體極度虛弱。
　　他的眼眸裏閃過淡淡的笑意。
　　最終，他還是做到了。
　　十五分零壹秒，這是他爭取到的時間。
　　為自己，為未來，也是為那些無辜的人，爭取到的時間。
　　然而他即將墜落到海水裏的時候，山崖上忽然出現了壹個極其隱晦的生命波動，只見壹道瘦高的人影掀開了雨披，在巖石上架起了壹柄狙擊槍。
　　他仿佛是提前埋伏在這裏的，專門等待著合適的時機，雷霆出手。
　　爭取壹擊必殺！
　　有那麽壹瞬間，狙擊槍轟然震動，仿佛在憤怒咆哮。
　　霸王途徑，四階！
　　——滅亡之箭！
　　從古至今，霸王途徑都是位於第壹梯隊的，尤其是到了近代以後，擁有了熱武器的加持以後，他們所掌握的霸氣得到了極強的發揮。
　　所謂的本質，就是利用自身的生命結合自然的力量，所制造出的超然力量。
　　可以賦予死物以生命，同化為壹體！
　　而滅亡之箭的效果，就是壹旦被貫穿，體內的器官就會被盡數破壞。
　　與此同時，顧見臨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只看到漆黑的槍口仿佛黑洞壹般鎖定了他，無窮盡的殺意壓抑到極點，圖窮匕見！
　　危機感如電流壹般竄到心頭，渾身的寒毛倒豎起來，內心警兆大作。
　　只是這壹刻他真的把所有的底牌都用盡了。
　　死亡的陰影，籠罩心頭。
　　他向著漆黑的海面墜落，仿佛即將被死亡擁抱。
　　“再見。”
　　那個殺手嘴唇微動，扣動了扳機。
　　砰！
　　有那麽壹瞬間，時間仿佛陷入了泥沼般的寂靜裏，蒼穹之上稍縱即逝的電光被定格，雷霆的轟鳴聲頓時被拉長成沈悶的怪響，包括霎時間響起的槍聲，也像是拉錯琴弦的琴聲壹般，詭異的變調了。
　　時間並沒有真正停止，而是被某種超然的力量拉長了！
　　壹發子彈凝固在半空中，緩慢旋轉著前進。
　　槍口的火光在黑夜裏，沈默地燃燒。
　　漫天的暴風雨懸停在黑夜裏，每壹滴雨水都倒映出壹道窈窕嬌小的側影。
　　那是壹個宛若暗夜精靈般的女孩，她毫無征兆地在夜色裏出現，懷裏抱著的古箏打開了某種機關，壹柄古樸的唐刀跌落出來。
　　只見她握緊唐刀，宛若壹道黑色的閃電般馳騁在公路上，沿著粗糙的巖壁狂奔跳躍，然後縱身壹躍沖天而起，刀鋒劃出森然寒冷的弧線。
　　快！
　　速度快到不可思議！
　　寂靜的時空被切裂了，蒼穹之上的電光仿佛也被斬斷，漫天的暴雨被壹線稍縱即逝的刀光斬的支離破碎，世界的喧囂聲再度過來！
　　只是壹瞬間，那顆狙擊槍的子彈便被切裂了。
　　然後是那柄狙擊槍，也被壹切兩半。
　　最後是那個殺手，整個人被攔腰斬斷，鮮血潑灑在半空中。
　　噗。
　　少女也噴出了壹口血，仿佛受到了某種嚴重的沖擊。
　　然而她沒有停留，而是縱身跳入海底，奔向那個墜落深海的少年。
　　撲通壹聲。
　　顧見臨墜入到了海水裏，隱約看到壹個窈窕嬌小的黑影，撲向了自己。
　　他的意識逐漸沈淪，最終陷入了昏迷。
　　最後的壹瞬間，他覺得自己仿佛抱住了什麽，那種柔軟的感覺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