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造孽啊

　　顧見臨吃了壹驚，大踏步地走過去細看，廢墟裏果然有壹串腳印。
　　只是匆匆壹眼，他的臉色就變得難看了。
　　“怎麽了？”
　　唐綾見他表情不對，狐疑問道：“看出了什麽？”
　　“闖進來的人是那個克隆體，這個腳印我可太熟悉了，四十六碼的腳。腳印的深淺和步距能夠看出來，體重在七十公斤左右，身高有壹米八二。沒想到祂學習的速度這麽快，竟然先妳壹步來到了這裏。如此說來，祂也掌握了第三法的運用，將來會是壹個非常棘手的對手。”顧見臨起身，皺眉說道。
　　“看得出來妳對他很不爽。”
　　唐綾瞥了他壹眼：“如果妳下不去手，我可以幫妳代勞。”
　　雖然是冒牌貨，但畢竟頂著同壹張臉，換做壹般人未必下得去手。
　　顧見臨擺了擺手，說道：“沒事，我看老顧也很不爽，正好圓夢了。”
　　他面無表情轉身走向神殿深處，只留下原地目瞪口呆的少女。
　　顧見臨是沿著腳印走的，顯然那個克隆體也來到了這個世界，並且踏入了這個古老的神殿，以祂的位格自然能夠看到石碑裏記載的秘密。
　　那家夥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成長，再加上祂自身的權柄，將來必是大敵。
　　唐綾扶著單片眼鏡，若有所思說道：“我們應該是位於壹座城市的中央，這裏用於宗教祭祀和記錄歷史，甚至還可以窺見命運。那個克隆體擁有窺見過去和未來的能力，那麽祂壹定能找到壹些更有用的東西。”
　　“追過去看看，但要小心……這裏還有兩位古之至尊。”
　　顧見臨也贊同她的意見，他跟著腳印壹步壹步前行，想象著那個克隆體在觀摩這顆祖星時的表情和動作，甚至還能夠模擬出那種好奇的心情。
　　這個時候，唐綾察覺到了自己的異常，因為她的身體變得虛幻了起來。
　　“我似乎不能在這裏停留太長時間。”
　　她望向眼前的少年：“而妳還沒事。”
　　顧見臨也發現了這壹點，嘗試著握緊手掌，皺眉說道：“這可能跟第三法有關系。妳才剛剛掌握第三法的力量，或許無法在這裏停留太長時間。”
　　掌握第三法，就等於擁有了進入這個世界的鑰匙。
　　那麽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憑證，理所當然也是第三法。
　　既然時間不多，那就要盡快。
　　這座億萬年的古城已經被破壞得極為嚴重，考古價值都已經不剩下多少了，走出破敗的神殿，飛沙走石撲面而來，映入眼簾的是荒蕪的廢墟。
　　眼前壹條被毀滅的城市主幹道，坍塌的石像和斷裂的橫梁堆砌在壹起，地面遍布猙獰可怖的裂隙，灼熱的熔巖湧出來，呼嘯的焚風仿佛來自地獄深處。
　　僅憑這條主幹道的寬闊程度就可以推導出昔日的輝煌和壯闊，行走在這條道路上的必然是偉岸的神明，祂們披著猩紅的神袍，受萬民敬仰。
　　這條神道的盡頭竟然是壹座巨大的青銅十字，披著神袍的屍骸被釘死在上面，仿佛耶穌殉難般的神聖姿態，卻又透著難言的詭異。
　　祂的腳下，是無數被鐵劍貫穿的幹屍，已經不知道風化了多少年。
　　風壹吹，都能吹起細碎的灰屑。
　　理論上這應該是那尊祭祀神殿守護的東西，那個克隆體離開神殿直奔這裏。
　　他的腳步也在那座十字架前消失。
　　“那是什麽東西？”
　　唐綾狐疑說道。
　　“不知道。”
　　顧見臨搖頭，大踏步地走上前：“看壹眼就知道了。”
　　接下來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這條神道看起來寬闊又遙遠，但並非是沒有盡頭。然而無論他們走得多快，都始終無法靠近，甚至覺得越來越遠。
　　那具懸掛在十字架上的黑衣屍骸竟然也越來越高大偉岸，宛若太古時代的巨神般貫穿天穹，甚至連匍匐在祂腳下的幹屍們都在顫抖抽搐，仿佛即將復活般。
　　果然第三法的世界裏危機四伏，太過詭異。
　　唐綾把手按在臉上隨時都要古神化，然而她忽然發現不對勁。
　　因為顧見臨的眼瞳劇烈顫動，渾身滾燙。
　　實際上真正發燙的並不是他。
　　而是麒麟之楔！
　　轟隆！
　　顧見臨捂住額頭，麒麟之楔顫動起來，罕見的變得熾熱滾燙，嗡鳴聲像是憤怒的咆哮，釋放出壓抑了億萬年的怒火，甚至連無色之玉都在瘋狂的顫鳴。
　　憤怒，滔天的憤怒！
　　顧見臨很清楚這不是自己的憤怒，而是來源於那位黑色的至尊。
　　他隱約明白眼前這具偉岸的黑袍屍骸是誰了。
　　窮奇尊者！
　　問題在於這位至尊的狀態極度的詭異，看起來就像是死去了無盡的歲月，並沒有任何的生命韻律，只能感受到壹種令人望而生畏的死意！
　　這就是窮奇尊者，理論上祂才應該是最先完成第三法的生命，當然也是祂率先來到了這個世界，卻不知道為何是死亡的狀態。
　　對了。
　　總會長當時給他看過壹副壁畫。
　　太古洪荒的時代，參天的叢林遮天蔽日，滔滔的河流延伸向世界的盡頭，宛若神明般的人型懸浮在半空中，祂像是被捆在十字架上的受難的耶穌基督，敞開雙臂擁抱著天空和大地，祂的軀體逐漸崩裂，鮮血流淌出來。
　　神明的血液流入河水裏，染紅了整個世界。
　　窮奇尊者最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以分解自我的方式改變了這顆星球的生態鏈，歷經數億年的時間創造出了人類這樣的高等生命，自始始終祂都隱藏著自己，甚至鮮有人知道祂的存在，沒人知道祂在謀劃著什麽。
　　但祂這麽做，壹定付出了某些巨大的代價。
　　下壹刻，那個偉岸的黑色屍骸赫然擡起了頭，祂的面容是宛若風化了千萬年的骷髏，雙眼的眼洞裏卻湧出了灰色的霧氣，隱約倒映出壹個披著神袍的虛影，絢爛的衣袍下卻仿佛是被烈火焚燒的焦屍，森然可怖。
　　詐屍了！
　　“不行，不能再繼續前進了，這個地方有古怪。”
　　顧見臨閃身，毫不猶豫地拉著少女就走：“那是窮奇尊者！”
　　唐綾吃了壹驚，她怎麽也想不到這具屍骸竟然也是壹位古之至尊。
　　轉瞬間，那具黑色的屍骸爆出骨骼破碎的聲響，那張恐怖的面容流淌著滾燙的熔巖，居高臨下地想要俯瞰著他們，伸出了焦黑枯槁的雙臂。
　　就像是死亡的擁抱。
　　壓迫感！
　　極致的壓迫感！
　　唐綾仿佛聽到了世界崩塌的聲音，前所未有的顫栗感襲上心頭。
　　這壹刻她甚至喪失了所有的感官，仿佛沈入了深淵裏。
　　陰影越來越近。
　　近在咫尺！
　　顧見臨也感受到了那股宛若宇宙深空般浩瀚的威壓，情急之下他迅速把壹旁的少女抱進懷裏，抱著壹絲試探的心態，召喚出了憤怒顫鳴的麒麟之楔，當楔落在他手上的時候，恐怖的顫鳴聲驟然響起，壹如那位黑色至尊的咆哮！
　　鑲嵌在麒麟之楔上的無色之玉流淌著虛幻的光芒，驟然吞沒了天地。
　　轟！
　　那具漆黑的屍體仿佛被雷鳴般的咆哮聲震懾了，四分五裂的虛幻光芒席卷而來，宛若海潮壹般吞沒了祂，那股令人畏懼的死亡氣息也煙消雲散。
　　“麒麟……”
　　冥冥之中，回蕩著隱約的嘆息聲。
　　整個世界開始崩塌！
　　……
　　……
　　轟隆。
　　唐綾驟然睜開了玫紅的眸子，嬌媚的容顏已經滿是細汗，像是從噩夢裏醒來，房間裏的空調釋放出壹陣陣冷氣，有種從地獄回到人間的慶幸感。
　　天剛蒙蒙亮，微弱的晨光透過窗簾照射進來，帶著淡淡的暖意。
　　酒店的樓下已經有車輛鳴笛的聲音了。
　　這才是真實的世界，跟剛才的夢截然不同。
　　她緊張地轉過身，看到少年還在身邊熟睡以後，才放下心來。
　　顧見臨或許是因為太累的緣故，也可能是在第三法的世界裏幫助她擋下了來自古之至尊的威壓，暫時還沒有蘇醒過來，好在心跳和呼吸都是平穩的，生命體征也沒有消失的跡象，因此不用擔心他出了什麽事。
　　唐綾怔怔望著他的睡顏，忽然想起來他們昨晚做的荒唐事。
　　終究還是睡在壹起了。
　　當初本是最親密的戰友，如今感情卻變質了。
　　少女的心情略有羞澀，但更多的還是如願以償的甜蜜。
　　畢竟她的心結是他解開的。
　　她的命，也是他拼死救回來的。
　　她就是他的人。
　　哪怕沒有傳承第三法這件事，只要能讓他放松壹下，她怎麽都可以。
　　為此她還特意主動了壹些，而且用上了以前無意中看到的壹些特殊技巧。
　　雖然以前在靈魂層面有過壹次，但真的實際操作還是很難的。
　　好在過程還算順利。
　　除了那個該死的夢境。
　　按照慣例，情侶們壹般都會在結束以後依偎在壹起促進壹下感情。
　　結果他們倒好，直接進入了第三法的世界裏，又是驚險刺激的作死。
　　不過仔細想來，倒也有種別樣的浪漫。
　　唐綾沈默片刻，左眼亮起了輝煌的金色，右眼則倒映出猙獰可怖的虛影。
　　燭照和幽熒兩種至高律法同時蘇醒，卻並沒有產生沖突。
　　她嬌嫩的肌膚也亮起了漆黑的咒文，虛無的霧氣彌漫開來。
　　第三法。
　　這就是第三法的力量。
　　唐綾嘗試著收緊手掌，這是她第壹次掌握如此偉大的力量。
　　她也從未如此強大過。
　　接下來只有掌握了天人化和原始回歸，她也有自信越階挑戰聖域了。
　　壹切都是因為顧見臨。
　　“真是長大了啊，我都快忘記妳還沒有成年了。”唐綾輕輕撫摸著他的臉，她是壹路陪著他走過來的，再清楚不過他有多不容易。
　　那麽多次的生死危機。
　　那麽多的悲歡離合。
　　無數次的抉擇，近乎於偏執的執拗。
　　最終把這個少年的模樣，烙印在了她的心裏。
　　唐綾因為掌握了力量而歡喜，並非是因為她有多麽大的野心，也不是她有多遠大的目標要去完成，她是壹個性情清淡的人，沒有什麽太大的欲望。
　　只是因為只要變得強大了，就可以保護他了。
　　誰都別想再傷害他。
　　哪怕古之至尊都不行。
　　唐綾用被子捂住胸口，微微起身凝視著枕邊的少年，壹頭深紅色的長發如瀑布般散落下來，投下壹片濃密的陰影：“顧見臨，妳在神墟裏到底經歷了什麽？那個本該陪在妳身邊的女人，才是妳真正喜歡過的人吧？”
　　她不是傻子。
　　無論是幽熒集團還是以太協會，都知道雲雀和麒麟的關系。
　　沒有人知道他們在神墟裏發生了什麽。
　　但最終的結局是那個神秘的女人消失不見了。
　　眼前的這個少年，孤獨的承受了壹切。
　　唐綾其實什麽都知道，只是從不點破罷了。
　　“她欠妳的，我來補償妳。”
　　她俯下身，在他的唇邊細細壹吻，輕聲道：“我不會讓妳再孤身壹人了。”
　　……
　　……
　　顧見臨睜開眼睛的時候，中午的陽光已經灑滿房間。
　　就像是做了壹個昏沈的噩夢，第三法的世界裏發生的事情已經不再讓他心有余悸了，因為他這壹覺睡得很好，隱約覺得自己被人抱著，被豐盈和柔軟包圍。
　　他習慣性地伸了個懶腰，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沒穿衣服。
　　空氣裏彌漫著玫瑰花瓣的味道，那是少女沐浴過後散發出來的體香，浴室裏的門開敞開著，她的貼身衣服就這麽大大咧咧地掛在門把手上，還是蕾絲的。
　　他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勁，下意識地起身。
　　床單上的濕潤感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包括枕頭上掉落的紅發，還有床頭櫃上的水杯，以及那盒該死的藥。
　　他拿起那個盒子看了壹眼，腦海裏壹片轟鳴。
　　臥槽。
　　他如遭雷劈，無法相信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跟他的計劃好像出現了億點點的偏差。
　　顧見臨摸出手機，找到微信裏的那個愚蠢的貓頭像，欲言又止。
　　剛打好的字又被他刪除，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這個時候，聊天框裏突然彈出壹條消息。
　　“謝謝妳教給我第三法，我先去壹趟醫院，晚點回來陪妳，乖哦。”
　　這見鬼的語氣，明顯是紅的在搞怪。
　　顧見臨握著手機手足無措。
　　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