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九十五章 回家咯

　　入夜，城墻上。
　　唐匹敵手扶著城墻看向外邊，沈默了許久。
　　聽到身後腳步聲，唐匹敵回身看了看，見是李叱過來，他隨即笑了笑道：“壹會兒還要出城，妳應該抓緊時間休息。”
　　李叱搖頭道：“睡不著的。”
　　唐匹敵接過來李叱遞給他的酒壺，仰起脖子就咕嘟咕嘟灌了幾口，然後大笑道：“還是咱們的酒好喝壹些，草原上的奶酒雖然已經喝的有些習慣了，不過確實滋味淡了不少。”
　　李叱問：“妳說，妳把人帶回去後還要回來，是有什麽打算嗎？”
　　唐匹敵搖了搖頭：“說不上是有什麽打算，我爹說大楚待我們不義，我們就幹脆在草原上過壹輩子算了，可是我總是忍不住想著，草原再好，那不是家。”
　　他看向李叱說道：“終究還是要回來的。”
　　他問李叱：“那妳呢，妳又有什麽打算？”
　　李叱回答道：“我打算尋壹位明主輔佐，大楚不義，不是我們中原百姓不義，妳說得對，這裏畢竟是我們的家。”
　　唐匹敵問道：“那妳可已是有了人選？”
　　李叱道：“燕山營虞朝宗。”
　　唐匹敵在心中記住這個名字。
　　“若我以後回來尋不到妳，我就去燕山營裏找妳，妳我有緣的話，還會再見。”
　　唐匹敵擡起頭看了看天色後說道：“已經過了子時吧？咱們差不多該出發了。”
　　李叱嗯了壹聲：“怕是妳走的時候我們沒機會道別，那就此時說壹聲再見。”
　　“必會再見！”
　　唐匹敵朝著李叱抱拳，李叱抱拳回禮。
　　兩個少年，壹個十五歲多壹些，壹個還不夠十五歲，卻在這邊塞的城墻上約定下將來的人生目標，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不壹樣，從壹開始就和尋常人不壹樣。
　　兩刻之後，唐匹敵和李叱帶著幾百人騎兵隊伍悄悄打開城門出去，馬蹄子上都包裹了棉布，兵器也都用布包了，隊伍沒有縱馬，而是緩緩而行。
　　唐匹敵壓低聲音說道：“壹會兒我帶人吶喊沖鋒，黑武人必會阻攔，我們卻是佯攻，吸引黑武人註意之後，妳們從左側殺進去，我之前已經觀察過，黑武人的大營左翼便是他們的糧草輜重所在，重兵把守，可是相距不遠的地方有牛羊無數，看守的兵力卻極少，妳們殺進去之後破開牛羊圍欄，驅趕牛羊沖擊黑武人大營，黑武人必亂。”
　　李叱點頭：“我都記住了。”
　　兩個人明明還不熟悉，可是彼此之間卻都覺得有壹種莫名其妙的默契，無需多說什麽，便會明白彼此想法。
　　唐匹敵不放心的又多說了壹句：“切勿戀戰，我們兵力實在太少，只是惡心惡心黑武人罷了，能燒掉糧草就燒，燒不掉放了那些牛羊也就算是大勝。”
　　等又走了壹段，唐匹敵朝著李叱抱拳道：“以後若再能相見，我們壹起幹壹番事業出來。”
　　李叱問他：“為什麽妳現在那麽愛笑？”
　　這話把唐匹敵問的怔了壹下，他思考了片刻後回答道：“能多笑笑，為什麽要愁眉苦臉，這世道活著就是賺了，再賺了還不該多笑笑？”
　　他壹撥馬：“兄弟們，咱們回家！”
　　壹百多名草原漢子整齊的應了壹聲，隨唐匹敵縱馬沖了出去。
　　唐匹敵帶著這壹百多人朝著黑武大營飛奔，離著還遠就發出壹陣陣的吶喊聲，他們壹邊催馬壹邊將火箭點燃朝著黑武大營射過去，沒多久黑武人的營地就傳來陣陣號角聲。
　　李叱他們在黑暗中看著那邊黑武人的火把匯聚成海壹樣，他壹招手道：“我們去惡心惡心黑武人。”
　　幾百人跟著李叱往左翼那邊沖了過去，另外壹邊已經嘈雜壹片，李叱他們沒有任何猶豫直奔牛羊所在之處，糧草那邊防守兵力猶如堡壘，牛羊這邊卻是人少了許多，唐匹敵在之前亂戰之中還能觀察如此仔細，這等人，如何能不讓人欽佩。
　　李叱他們到了營地外邊，把帶來的爆竹點燃扔進牛羊圍欄中，壹下子那些牛羊就炸了鍋，叫聲連成壹片。
　　他們扔出鐵爪把圍欄拉開，也不多看，轉身就走。
　　牛羊沖出圍欄，跑的哪兒都是，但沒有李叱他們跑得快。
　　在這之前，黑武人安營紮寨從無建造壹圈木墻的習慣，這壹點和中原軍隊截然不同，因為中原大楚缺少騎兵，黑武人營地外邊的拒馬樁都很少。
　　最主要的是，從黑武立國至今，對戰大楚，從沒有過楚軍敢來偷襲的先例。
　　兩軍對戰，楚軍步兵為主，有壹整套步兵列陣對敵的戰術，而黑武人的輕騎兵向來強悍，缺少騎兵的楚軍怎麽可能去突襲黑武人的營地。
　　李叱他們沖出去後朝著另外壹個方向看，那邊喊殺聲猶如炸雷壹樣，也不知道唐匹敵他們脫身了沒有。
　　這匆匆相見又匆匆別離，卻讓人有些難以割舍。
　　李叱回到代州關城外，喊了約定好的口號，夏侯琢連忙讓人打開城門，李叱的腦子裏卻壹直都在想著唐匹敵這領兵的戰術，越想越覺得妙哉。
　　這樣的打法，也給了李叱很多啟發。
　　黑武人向來兵強馬壯，從不把任何對手放在眼裏，數百年來都是他們主攻而大楚主守，唯壹壹次楚軍北伐還像是個讓人笑不出的笑話，十二萬精銳喪失，讓大楚根基動搖。
　　相對來說，燕山營就像是現在李叱他們，朝廷就像是黑武人，朝廷雖然已經荒廢腐壞到了如此地步，可是大楚的府兵依然步戰無敵，所以唐匹敵的這奇襲騷擾的打法，也許以後會有大用。
　　夏侯琢看李叱站在那楞神，過去在李叱屁股上踢了壹下。
　　“魂兒丟了？”
　　李叱這才反應過來，笑了笑說道：“唐匹敵真的是個奇才，了不起。”
　　夏侯琢哼了壹聲後說道：“我看也就那麽回事。”
　　李叱笑道：“莫名壹股酸味。”
　　夏侯琢道：“呸！”
　　他沈默片刻，點了點頭道：“那小子，確實是個奇才。”
　　與此同時，黑暗中的原野上，壹百多草原漢子嗷嗷叫喚著沖向遠方，他們再壹次戲弄了黑武人，那種自豪和得意唯有這嗷嗷叫喚幾聲才能宣泄出來。
　　哲別壹直緊緊跟著唐匹敵，他壹邊縱馬壹邊問道：“妳怎麽知道黑武人不敢追的太狠？”
　　唐匹敵大笑道：“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不敢就是不敢。”
　　哲別停頓了壹會兒後又問：“唐匹，妳是不是要離開草原了？”
　　唐匹敵沈默下來，良久之後，唐匹敵看向哲別回答道：“我總是要回去的，如果是妳的話，妳正在外邊遊山玩水，忽然聽聞家裏的房子被大雨沖塌了，妳也會心裏妳難過，也想回去看看，若有辦法，也要挽救。”
　　哲別道：“可是以妳壹人之力，妳怎麽能救大楚？”
　　唐匹敵笑道：“我不是要救大楚，我是要救中原……再者，妳這麽想，他這麽想，我也這麽想，沒有壹個人站出來，世上也就沒有英雄，我唐匹敵，可是要做天下壹等壹的英雄。”
　　哲別使勁兒點了點頭道：“我信妳，妳壹定是天下最大的英雄。”
　　過了壹會兒後他又問：“妳壹直都說要回去，妳對草原就沒有壹絲留戀嗎？”
　　唐匹敵道：“哲別，妳是我兄弟啊，不管我去了什麽地方，妳都是我兄弟。”
　　代州關。
　　深夜之中，城外有斥候馬不停蹄的趕回來，壹路風塵仆仆，斥候進了城之後就急匆匆找到夏侯琢，向夏侯琢稟告說武親王大軍已經在不足百裏之外，最遲兩天也就到了。
　　夏侯琢立刻把剛剛睡下的李叱等人叫起來，眾人商議了壹下，決定連夜就走，尤其是來自燕山營的那些兄弟們，決不能等到武親王大軍來了之後再走。
　　李叱不知道的是，因為他這連夜離開，錯過了燕山營虞朝宗派來接他的人，他們當夜離開，第二天壹早虞朝宗的人就到了，聽聞李叱已走，燕山營的人都有些懵了，又不敢去追，唯恐遇到了武親王大軍，只好遺憾的回去。
　　官道上，李叱躺在馬車裏閉著眼睛休息，嘴裏叼著壹根毛毛草的樣子像極了夏侯琢，他躺在那卻睡不著，沒有再想代州關的戰事，武親王大軍壹到，守住代州關就問題不大，而且羽親王在得知夏侯琢在代州關後，也必然會盡帶冀州軍趕來支援。
　　他現在就想壹件事，確切的說是就想壹個人。
　　那個叫高西寧的丫頭。
　　回去之後那丫頭要是埋怨起來，該如何解釋？
　　其實他也是瞎擔心，只是怕惹了高西寧不開心。
　　睡著了的余九齡翻了個身，壹條腿搭在李叱身上，還吧嗒了幾下嘴巴，李叱也沒慣著，側身對著余九齡努力的擠出來壹個屁，雖然這屁的規模差強人意，但好歹是反擊及時，主要是足夠臭。
　　片刻後余九齡鼻子抽了抽，茫然的睜開眼睛，卻見李叱壹臉嫌棄的看著他。
　　李叱道：“妳放的屁怎麽會這麽臭！”
　　余九齡道：“確定是我？”
　　李叱道：“燕先生他們在前邊車裏，這車裏只妳我兩個，不是妳，難道是我？”
　　余九齡道：“就算是我又怎麽了，我做夢放的屁，跟我有什麽關系，那是夢裏那姑娘的事，不是我的事……不過是真臭，我正做美夢呢，夢到壹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說喜歡我，還拉著我到背人地方，說要親我，她是真美啊，長得跟天仙似的，可是壹張嘴我就聞到了壹股臭味，壹腳就把她踹出去了。”
　　李叱皺眉。
　　他想到了剛剛余九齡做夢的時候把腿放在他身上了。
　　“妳……真的只是做夢親嘴了？”
　　余九齡臉壹紅：“妳齷齪！妳，妳不要臉！”
　　李叱：“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