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二百九十四章 備戰

　　陸重樓醒過來的時候，迷迷糊糊的，看到壹個好像散發著光芒的人坐在自己面前。
　　他想擡起手揉揉眼睛，然後才發現手腳無力，不，更像是他把手腳都給丟了壹樣。
　　又過了片刻他才反應過來，那不是人在散發著光芒，而是人背後的窗外，有陽光。
　　恢復了這些意識之後，下壹息到來的感覺就是嗓子裏火辣辣的疼。
　　於是，在他張開嘴想要說喝水的時候，壹個水杯就遞到了他嘴邊。
　　陸重樓這才看清楚，坐在自己身邊的竟然是寧王，腦子裏立刻就嗡的壹聲，下意識想起身行禮。
　　李叱的手在陸重樓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餵著陸重樓喝了幾口水。
　　“主公……”
　　陸重樓叫了壹聲，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都好像不是他在說話，聲音不知道是從什麽位置出現的。
　　“醫官說妳體內的毒還沒有完全消掉，想消掉也不是壹時半會兒的事。”
　　陸重樓艱難的點了點頭，感覺自己脖子好像也很別扭。
　　“都腫著，別亂動了。”
　　李叱看著陸重樓這張臉，要不是醫官說已經確定沒有生命危險，李叱都覺得他可能撐不住多久了。
　　應該是因為中毒的緣故，臉腫的特別大，脖子都粗了壹圈，尤其是嘴唇，豐滿的都不像是嘴唇。
　　“妳安心休養。”
　　李叱又看了看陸重樓，盡力的勸慰了壹句：“現在妳看起來除了醜，其他倒還好。”
　　陸重樓：“臣有罪。”
　　李叱笑道：“妳在昏迷之前，把發生了什麽事斷斷續續的都告訴了妳身邊人，所以我大概也都已經知曉，什麽罪，在妳把那蟲子壹口咬碎之後就都沒了，剩下的都是功。”
　　陸重樓說話確實太艱難，李叱也就沒有多讓他說話。
　　陸重樓已經醒了，李叱心裏的擔憂也就輕了些，起身準備離開。
　　走之前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然後自言自語了壹句：“怎麽能這麽醜。”
　　拄著拐杖的余九齡站在李叱身後，聽到這話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
　　李叱往外走的時候還不忘和余九齡交代壹句：“以後妳可別中毒，他底子那麽好的壹個人，中了毒都能醜成這個樣子，妳若是……”
　　余九齡：“當家的，妳善良壹些好不好？”
　　李叱出門，醫官回到陸重樓身邊為他診脈，然後給他用藥。
　　廷尉府的人都在門外等著，方別恨也在人群之中。
　　他很早之前就聽說了寧王是個不壹樣的人，此時站在門口，看到寧王這般風格，忍不住在心裏感慨……果然是不壹樣。
　　葉先生俯身道：“主公，關於刺殺陸大人的事，可以讓方別恨和主公說壹說。”
　　李叱嗯了壹聲，看向方別恨：“邊走邊說吧，我還要趕去大營那邊，都跟上來吧。”
　　他說完後看向余九齡道：“妳回去休息。”
　　余九齡：“我不……”
　　李叱瞪了他壹眼，過去把余九齡背起來就走，這壹下可把方別恨給嚇著了。
　　護衛們要上去幫忙，李叱搖頭示意不用，看向高希寧笑道：“回頭讓廷尉府做個輪椅出來，這個家夥胖了。”
　　余九齡嘿嘿笑了笑，這段日子除了吃就是睡，什麽事都不用做，肯定是胖了。
　　到外邊馬車邊上，手下人連忙上前，扶著余九齡下來。
　　李叱朝著余九齡伸手，余九齡扣扣索索的取了幾個銅錢放在李叱手裏。
　　李叱居然還拿起來仔細看了看，然後笑：“還是咱們造的制錢漂亮。”
　　這壹幕，又把方別恨給看懵了。
　　接下來的壹幕，他覺得自己壹定是看花眼了，這都已經不是懵不懵的事，而是覺得不可思議。
　　李叱把那幾個銅錢遞給高希寧：“存好，這是咱自己賺的。”
　　上了馬車，方別恨坐在李叱對面，顯得格外局促。
　　這可是寧王啊，天下第壹的大人物。
　　如今誰能否認，只要寧王願意，他隨時都可以成為這中原天下新的主宰，萬民跪拜的帝王。
　　他還沒有稱帝，只是他自己還不願意而已，若是順著寧王手下人的意思，早就已經在大興城裏創建新朝了。
　　“說說這個姜渭。”
　　李叱看向方別恨說了壹句。
　　方別恨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都仔細說了壹遍。
　　正如姜渭自己預測的那樣，因為陸重樓受傷的事，方別恨對於姜渭最後的那壹點感情，也已經煙消雲散。
　　用半日蟲殺他，這是多惡毒的手段，而用這手段的人卻是曾經和他稱兄道弟的人。
　　方別恨曾經認為，自己這壹生最成功的事不是身穿錦衣，而是有兩個可以生死與共的兄弟。
　　此時再回想起來以前，恍如隔世。
　　李叱聽方別恨說完後點了點頭，心裏大概已經有了判斷。
　　壹個為了往上爬連兄弟都可以殺的人，其實很可怕。
　　別說是壹個足智多謀且武功還算不錯的人，就算是壹個普普通通的人，失去所有底線之後也會變得格外可怕起來。
　　“最近妳不要離開廷尉府了。”
　　李叱看向方別恨道：“等把這件事解決之後，妳再隨意走動。”
　　方別恨道：“寧王殿下，這件事，我想自己去解決。”
　　李叱看了他壹眼，沈默片刻後搖頭：“過往種種，皆為傷口，妳若再自己去對付姜渭，哪怕是妳贏了，也只是再加壹道傷口罷了。”
　　方別恨因為這句話陷入沈思，低著頭，久久都麽有說話。
　　“葉先生跟我說過。”
　　李叱道：“他答應過妳，妳若不願意留下，可以隨便找個妳向往的地方去生活，我會安排人幫妳準備。”
　　方別恨道：“可我留在這，能幫忙。”
　　李叱道：“妳留在這當然有很大的作用，但葉先生答應過的事，就是我答應過的事。”
　　“我想留下。”
　　方別恨擡起頭看向李叱，無比認真地說道：“我和姜渭之間，不管怎樣……終究還是我自己面對的好。”
　　李叱猶豫了壹下後點頭：“那妳和葉先生去說，什麽事都可以說，什麽事都可以讓他幫忙，等妳的事辦完之後，是走是留……”
　　說到這，李叱看向余九齡：“九妹說了算。”
　　方別恨壹怔，他沒有想到寧王會突然說出這樣壹句話，為何是這個叫余九齡的人說了算？
　　可他不是壹個蠢人，很快就醒悟過來。
　　因為余九齡的腿，是他們幕營的人所傷。
　　余九齡笑起來：“明白。”
　　李叱看向方別恨，用壹種平靜，但很認真的語氣說道：“葉先生說妳是他的朋友，葉先生像是我的師父，又像是我的兄長，所以妳也是我的朋友，但……”
　　李叱看向余九齡道：“他是我兄弟。”
　　這壹刻，方別恨心情復雜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說。
　　這幾句話說完的寧王，不像是壹個已經獨霸天下的梟雄，而像是壹個江湖草莽。
　　可正因為如此，方別恨忽然間就懂了，為什麽寧王手下的人，和別人都不壹樣。
　　同樣是做壹種事的人，幕營的人和廷尉府的人，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余九齡朝著方別恨伸出手：“葉先生對我來說，也和我的師父壹樣。”
　　方別恨下意識的伸出手和余九齡拍了壹下，在這壹刻，仿佛面前出現了壹扇門，余九齡在門裏邊對他伸出手，拉他走了進去。
　　大營。
　　李叱下車的時候，大將軍唐匹敵已經帶著營中諸多將領在等著了。
　　見到寧王下車，所有人整齊的行了壹個軍禮。
　　這是方別恨第壹次見到這麽多寧軍將領，第壹次見到那個傳說中的大將軍唐匹敵。
　　他看到唐匹敵的視線在自己臉上掃了壹下，沒有過多停留，可是方別恨的心裏卻猛地壹緊。
　　“隊伍都齊了嗎？”
　　李叱問。
　　唐匹敵點了點頭：“規模上還小壹些，且還需多加訓練，每壹個人單獨拿出來都很好，欠缺的是隊伍之間的配合。”
　　李叱邁步往前走，唐匹敵帶著眾多將領隨後跟了上去。
　　方別恨輕輕的問了葉先生壹句：“軍營重地，我就不過去了。”
　　葉先生問他：“妳知道最孤獨的事是什麽嗎？”
　　方別恨搖了搖頭。
　　葉先生又問余九齡：“九妹，妳知道最孤獨的事是什麽嗎？”
　　余九齡笑道：“把自己當外人。”
　　葉先生看了方別恨壹眼，然後背起余九齡邁步跟了上去。
　　方別恨深吸壹口氣，緊走幾步追上：“我來吧。”
　　葉先生停住腳步，沒有回答，余九齡卻笑著說道：“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於是，方別恨背上了余九齡。
　　李叱和唐匹敵回頭看了壹眼，然後繼續往前走，在這壹刻，方別恨又感受到了唐匹敵的眼神。
　　只是這壹眼和之前那壹眼不壹樣了，之前唐匹敵看他的那壹眼，讓他感到害怕。
　　大營的空地上，集結著壹支看起來只有千余人的隊伍，都是步兵。
　　而且從他們的隊列還有其他表現就能看出來，他們都是新兵。
　　“這些士兵，都是從楚軍降兵中挑選出來的。”
　　唐匹敵對李叱說道：“所有人都來自越州，而且都來自越州貴川壹帶，所有人都是稷山族的漢子。”
　　在唐匹敵著手準備攻蜀州之事的時候，他就在思考壹件事。
　　蜀州地形復雜，山脈縱橫，整個蜀州內最重要的那些城池，都是山城。
　　要想在這樣的環境下作戰，必須有壹支非同尋常的隊伍。
　　他得知越州貴川壹帶有稷山族，常年生活在環境極為惡劣的原始叢林中，便多了壹個想法。
　　這些士兵，都是最強的獵手。
　　他們有狼壹樣的兇狠，猿壹樣的敏捷，對於蜀州作戰來說，他們就是壹支奇兵。
　　“人數少了些。”
　　唐匹敵看向李叱道：“在那樣的環境裏，若有萬人，便不可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