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三百四十五章 有辦法了

　　高羽站在遠處看著陸重樓和葉小千兩個人肩並肩回來，他眉頭皺著，越發覺得下手真難。
　　而且這計劃本身就有考慮不周的地方，看起來的沒有漏洞就是最大的漏洞。
　　這個考慮步驟，就是只死陸重樓壹個人，看似完美，實則為最大漏洞。
　　這樣壹支超過萬人的隊伍，誰都沒死，偏偏是主官因為水土不服死了，這事誰想誰會覺得合理？
　　如果按照高羽的想法，要想做到不被人懷疑，最起碼要死上幾十個人才行。
　　而且要死的人中，最起碼有壹半是廷尉府的人，因為他們是陸重樓的護衛。
　　這麽多人死於疾病，和只有壹個人死於疾病，哪個更容易讓人相信？
　　可是徐績最不想招惹的就是廷尉府，他像是對廷尉府顧忌到了骨子裏。
　　高羽也深知，跟著徐績做事哪裏都好，因為徐績確實不吝嗇給他們獎賞，但卻有壹個巨大的弊端。
　　那就是徐績手下的人，往往都會拿著雞毛當令箭，把那點微末的權利，發揮到十倍大。
　　比如這次，在高羽和徐績之間，還隔著壹個溫灸。
　　這就是讓高羽最難受的地方，如果沒有溫灸，他做事就會更自由些。
　　溫灸這個人，就按準了徐績的那些命令去做，扣字眼的給高羽發號施令。
　　可即便是按照溫灸的要求把事情辦好了，這功勞也是溫灸的，哪怕溫灸只是動動嘴皮子而已。
　　若是辦不好呢，那錯處當然是他高羽的，溫灸最多就是個監察不力罷了。
　　所以高羽思前想後，覺得這事還是不能按照徐績那種理想化的要求去幹。
　　必須得多死幾個人，而且是死於相同的病癥，這樣才能保證萬無壹失。
　　而且，這個病癥的出現，第壹例最好還不是在陸重樓身邊。
　　想到這，高羽側頭看了看他床上那兩個小瓶子，那是溫灸臨走之前留下的，瓶子裏就是那位靡先生配制的藥。
　　為了保證穩妥，藥的分量，足夠給二十個人用的。
　　對於這個靡先生，高羽也不信，因為這個女人來歷太神秘了。
　　之前高羽問過溫灸，這個藥的藥效如何，溫灸的回答是……吃下這個藥之後，前兩天都不會有明顯的癥狀出現。
　　從第三天開始，會有壹些傷風癥狀，持續兩三天之後就會轉為重癥。
　　從發病到死亡，大概有五到七天左右的時間，在這七天之中，大概後面幾天，吃下藥物的人會上吐下瀉，最終虛弱而死。
　　既然有七天左右的時間，那麽高羽就想著，這第壹例要不然就在他身邊的人中出現？
　　他往外看了看，自己的幾個親兵正在外邊當值，如果是他們之中死壹個的話，將來就算廷尉府的人調查起來，大概也不會牽扯到他。
　　兄弟們，別怪我心狠了……高羽在心裏自言自語了壹聲。
　　另外壹邊。
　　葉小千和陸重樓吃過飯後回來，葉小千忽然問了壹句：“大人妳的酒量如何？”
　　陸重樓道；“妳該知道我家裏是賣酒的。”
　　葉小千笑道：“所以大人酒量不錯？”
　　陸重樓道：“要說到武藝，妳可以打十個我，要說到酒量，我可以打十個妳。”
　　葉小千搖頭：“我不信。”
　　陸重樓道：“找機會試試？”
　　葉小千：“我說的不信，不是懷疑大人的酒量，而是不信我只能打十個妳。”
　　陸重樓：“……”
　　葉小千往四周看了看，然後壓低聲音說道：“大人，以後路過城鎮的話，大人可派人出去買酒。”
　　陸重樓道：“軍中飲酒，這是大忌，而且我這壹個多月都沒有派人出去買酒，出了越州才讓人去買，不讓人覺得奇怪？”
　　葉小千道：“大人知道壹個人對奇怪的事，接受的次數是多少嗎？”
　　陸重樓搖了搖頭，他怎麽會閑得無聊考慮這種事。
　　他滿腦子的民治民生，說實話，就連擔心自己的生死他都是抽空去想的，大部分時候都在思考未來如何讓百姓們的日子過的更好，如何讓百姓們對新的國家產生信任。
　　此時聽葉小千問他這個問題，他當然是想都沒有想過。
　　葉小千道：“千辦大人說過，壹個人對奇怪的事接受的次數，不超過七次。”
　　陸重樓問：“到底是哪位千辦大人，教出來妳這樣的徒弟……”
　　葉小千還是不回答，只是笑了笑道：“大人以後就知道了。”
　　他繼續剛才的話題。
　　“如果妳看到我早晨起來撒尿在寫字，第壹天會覺得我有病，第二天就覺得我確實有病，可是到了七天，妳每天都看到我這樣，妳想的是，這個人就是這樣，沒什麽可奇怪的，別人看到了我這樣做，覺得奇怪，對我指指點點，大人妳還會替我解釋，說這個人習慣如此，妳看他今日寫的是登雀臺貼，昨日寫的是上陽臺帖。”
　　陸重樓道：“如果我真的替妳解釋了，大概會對不起那兩位寫出登雀臺貼和上陽臺帖的聖賢，在維護聖賢和妳有病之間做選擇，當然是妳有病。”
　　葉小千笑。
　　他對陸重樓說道：“大人從明天開始派人出去買酒，只需要七次，便能讓人不再懷疑。”
　　陸重樓問：“然後呢？”
　　葉小千道：“我想來想去，如果要殺大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下毒。”
　　陸重樓：“所以呢？”
　　葉小千道：“大人只要讓人習慣了妳派人出去買酒，他們就會在想盡辦法在酒裏下毒，我們沒有辦法確定敵人如何下毒，那就給敵人找個下毒的渠道，如果他們順利的話，就能幹掉大人了。”
　　陸重樓：“……”
　　陸重樓：“如果我真的被幹掉了呢？”
　　葉小千：“那就證明我的推測是對的。”
　　陸重樓：“我謝謝妳，也謝謝廷尉府把妳派過來保護我。”
　　葉小千：“大人不用客氣，這都是我們廷尉府應該做的。”
　　陸重樓：“誰在跟妳客氣……”
　　不過陸重樓也覺得如果沒辦法確定敵人要怎麽做，那就幹脆給敵人想壹個辦法，還是比較可行的。
　　於是他點了點頭：“買酒的事我可以幹，但是我的命妳也必須保。”
　　葉小千從懷裏摸出來壹個小盒子，打開之後給陸重樓看了看：“大人知道這是什麽嗎？”
　　不等陸重樓說話，他繼續說道：“這是我們廷尉府試讀用的銀針，大人買回來的酒，我用銀針試壹試就知道有毒沒有。”
　　陸重樓：“那敵人如果不是下毒，而是其他的藥呢，銀針測不出來的那種。”
　　葉小千：“那大人妳就死定了。”
　　陸重樓：“其實……我可以不喝那些酒的。”
　　葉小千想了想，笑起來：“對啊，我怎麽沒有想到。”
　　陸重樓：“我現在明白過來，最想弄死我的人應該是妳。”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陸重樓按照葉小千的辦法，派人出去買酒。
　　壹開始高羽確實覺得很奇怪，可是連續幾次之後，高羽也就確定了，就是陸重樓好酒。
　　壹開始在越州的時候不買，是怕越州地方官員上報給徐績，到了梁州，這邊的地方官員才不會閑的沒事得罪別的地方來此過路的官員。
　　於是，給陸重樓在酒裏下毒的計劃，逐漸的在完善起來。
　　龍舟鎮就在胥托河邊上，鎮子很大，人口頂的上壹個小點的縣城，問當地人，說是這裏常住的就有三萬余人。
　　這裏是渡口，所以來往的船只和商隊很多，可以說魚龍混雜。
　　梁州被寧軍收服之後，秩序恢復，商隊也開始活動起來。
　　在龍舟鎮裏，基本上妳能想到生意，這裏都有。
　　此時此刻，在龍舟鎮最大的酒樓二層，靡先生和溫灸就坐在窗口位置往下看著。
　　運糧的隊伍正在從大街上經過，他們會在鎮子另壹頭的空地上露營。
　　運糧隊所過之處，各地的州縣官員，都會過來看壹看，然後盡量的抽調當地的兵力，幫忙保護隊伍。
　　陸重樓和本地的縣令等官員正在大街上壹邊走壹邊閑聊，溫灸看著陸重樓，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想到辦法了？”
　　靡先生問。
　　她好像永遠是那樣冷冷淡淡的模樣，這個世上除了銀子之外，再也沒有什麽東西能引起她的興趣。
　　而她之所以對銀子那麽在乎，是因為她有過別人不曾有的慘痛經歷。
　　自從那次她險些因為沒有錢而死掉之後，她就發誓，自己再也不要有這樣的遭遇。
　　她行走於江湖，醫術高超，武藝也高超，可是自己卻病倒在了路上，因為沒有銀子，她又極虛弱，所以連藥都買不到。
　　那般的重癥，是靠她自己每天撐著針灸緩解，居然撐了那麽久。
　　或許是因為體質好，或許是因為常年和藥材打交道，體內已有藥氣存在。
　　可是那次的經歷，讓她明白手裏有錢才是硬道理。
　　她不願意對任何人提起那次她最終活下來的細節，連她自己都不願意想起。
　　那是她的夢魘，足以讓她殺人的夢魘。
　　“辦法想到了。”
　　溫灸看著那些官員陪陸重樓走遠，他起身道：“先生把藥給我，我去做準備。”
　　靡先生從袖口裏取出兩個油紙包：“這已經是備用的藥，妳若失手，此間想找藥材配出來新的也難。”
　　溫灸笑了笑道：“靡先生放心，這次陸重樓必死。”
　　他轉身下了樓，腳步匆匆。
　　靡先生坐在窗口，看著遠處的陸重樓，心裏只有壹個聲音在來來回回。
　　如果要怪的話，就怪妳和那個畜生長的太像了，我之所以有今天，都是那個畜生害的。
　　那個畜生，最初見的時候，也是那般衣冠楚楚……